大伯母

大伯母

阻击战散文2025-10-09 05:02:36
在超市里,我见到了我的大伯母。她爽朗地笑着,逗着我的可爱的女儿吉吉。给她买了奶粉,大伯母鞫偻着干瘦的身子,努力地拒绝着努力地笑着。看着她深陷的眼窝,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让吉吉说再见,我赶紧别过
在超市里,我见到了我的大伯母。她爽朗地笑着,逗着我的可爱的女儿吉吉。给她买了奶粉,大伯母鞫偻着干瘦的身子,努力地拒绝着努力地笑着。看着她深陷的眼窝,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让吉吉说再见,我赶紧别过脸去,不让大伯母看见我的伤心。
大伯母一点一点地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我泪流满面,抱起吉吉疾步回走。然而,大伯母的生活碎片却飞絮般扑面而来。
大伯母幼年丧父,十八岁那年嫁到了县城的一户殷实人家,一时间成为了娘家众人眼中的金凤凰。可是,好景不长,大伯母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丈夫暴病死了,家道更是日渐衰败。在那年月,大伯母拉扯着两个不成年的孩子,要生存下来,谈何容易。迫不得已,她再嫁了,嫁给了我的大伯父,成了我的大伯母,与大伯父养育了三女一男。大伯父人高马大的,大伯母又心灵手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早年的丧夫之痛也渐渐平息了。却赶上了1960年代的“钵儿饭”饥荒,饭量极大的大伯父怎受得了,熬了两年,疯了,关了一年半载,也走了。
所有的故事,都只是在父亲的零零碎碎的词句之中拼凑而来的。我一直是那种不忍揭伤疤的人,便任故事残缺着了。
记忆中,更多的是大伯母的坚强。
矮小瘦弱的大伯母总是早出晚归,在街上贩点青菜豆角之类做点小买卖,以增补家用,维持生计。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地摸爬滚打,却仍是家徒四壁,过着入不敷出的艰难日子。尽管这样,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大伯母有过半点的伤心半点的怨言,成天乐呵呵的,满脸的皱纹时常拧成一朵透亮的花儿。
知足的大伯母很能侃,满肚子的幽默段子十箩八筐都装不完,散遍在村子里的七巷八道,成为了乡邻们饭后嚼舌的话题。农闲时候,男女老幼都爱围着大伯母转悠,小孩子缠着要儿歌童谣,成人起哄着要带荤的顺口溜,而姑娘小伙们,更是片刻闹着要听盲婚时代的恋爱趣话……
于是,无论是夏夜里坐着青石板摇着大薄扇,还是冬日里围着热火坑,只要有谁喊了一声“大伯咩,来一段”,大家便一溜儿禁若寒蝉危襟盘坐神情肃穆地洗耳恭听,做好随时乐翻天的准备。而往往是大家都笑弯了腰,大伯母还是神韵不改不动声色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等大家好不容易笑停了刚刚缓过气儿来,她才抹着眼睛揉着肚皮,“哎哟、哎哟”起来,这一逗,大家又一下子都笑翻了。
知足的大伯母很会吃,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食品她总能想着法子变出许多花样来。刚分田回户那会儿,由于我们山区人多地少粮食奇缺,家家户户都是一半儿米饭一半木薯衬着吃,才勉强能免受饥饿之苦。乡亲们饿哪,心想着能填饱肚子就是皇天开恩,哪里会顾及好吃难吃呢!木薯粉不是拌在米里煮木薯粥,就是揉成团团在米饭上蒸木薯馍馍。可大伯母偏不,或者反复揉搓使面团变得韧劲十足之后,弄成精秀的丸状与野芥菜一起煮汤清饮;或者到江畔山涧采些梅菜刺头之类的时令野菜剁碎作馅,酿成鼓鼓囊囊的泛着幽香的饽饽,架在大锅上猛火速蒸;或者揉成面团拍成饼状,然后均匀地撒上盐花,贴在大浅锅里煎得糊香;或者干脆放进灶膛埋在碳灰里煨……更别说那正月的白散、清明的黑米饭、端午的发糕、中元的米棕和随时操练的咸粉了,一年四季,大伯母的厨房门口总是围着几层流着口水的小孩子。
据说大伯母在县城前夫家时,细妹订婚,准妹夫上门,她一人独自操持把弄了成十桌酒席。那时候,食品匮乏,所有的肉食只是小叔子从大江里捕捞回来的十多条大鲤鱼。大伯母手脚麻利地把大鱼肉骨分离,鲜嫩的鱼肉一部分切成薄片做清水抄鱼片,一部分切成碎粒伴上青椒萝卜净炒肉丁,一部分刮成肉泥挤成肉丸滚上面粉炸成开口笑。而鱼头,用来熬汤,鱼刺鱼骨也炸得喷香然后浇上汁水撒上白芝麻,便让废渣成了香饽饽。如此煎炸蒸煮熬之后,满当当的一大席,热闹极了。大伯母每逢和我们说起往事,总是骄傲地提及此事,然后说:“你不知道啊,那时候,有几盘菜他们吃完了还猜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呢!”
1980年代中期,大伯母家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唯一的儿子也长成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开始跟着同父异母的大哥四处飘荡打些零工,开始了独立的生活。可是,后来由于家里只有一间泥胚房,回在家的堂哥实在无法与老母亲挤在一起,常常逗留在外面跟街上的混混游荡,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成了村上为数不多的问题青年的领袖人物。
那时候,在上学的路上,我常常看见大伯母被五婶六嫂什么的拦住谩骂。骂大伯母养儿不教,骂大伯母扫把星克死老公累衰邻舍,骂堂哥狗杂种野发瘟带坏了他们的孩子,所有刺骨的诅咒都无情地冲向了可怜的大伯母。牙尖嘴利的大伯母没有辩解什么,低着头默默地走了。
沉默了的大伯母没有叹息丧气,没有灰心失望,更没有以泪洗脸怨天恨地,只是常常来找我父亲商量商量寻求良策。有一天早上,大伯母出奇地没有上街摆摊,而是笑吟吟地在村上张罗着收购破布,父亲说她要糊鞋垫看能不能卖点钱。从此,大伯母更加拼命了,白天在街上吵架似的吆喝着买卖,晚上熬着红眼就着昏暗的灯光糊鞋垫。每当我夜里起身小解,看着对面窗户那穿过狗吠的昏黄的微光,想着第二天又得挣扎着起身开始艰难一天的大伯母,年幼的我开始懂得了人生的艰辛。
苍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大伯母终于攒钱盖了火砖水泥房,堂哥也结婚生子了。本以为苦难的日子熬到了头,2001年秋天,堂哥却因为肾衰竭去世了。可怜的大伯母呀,在她即将过八十大寿的日子里,永远地失去了儿子!大伯母没有哭,或许,苦难的生活早已经剥夺了她哭泣的权利。她瑟缩在床上不吃也不喝,就像寒冬里挂在枯树枝上的被风吹干的丝瓜,在生命的枝头摇摇欲坠,大家都担心大伯母就这样垮了。但过了三天,大伯母又挣扎着颤颤巍巍地起来了,满头的白发,满脸的沧桑,深陷的双眼里仍旧透着一股倔强的光芒——她又糊起鞋垫来了。
大伯母一生坎坷,几经磨难,但她都一一挺过来了,这自然归功于她坚韧的性格和开明的思想。以现在的观点来量度,大伯母应该是极其前卫另类的先锋一族了。
1980年代之前,在我们农村,妇女们都让自己的孩子管自己叫“啊嫂”“啊伯”“啊姆”之类,以示卑微。由于大伯母在城里的孩子都叫她“妈妈”,大伯母也硬着性子顺其自然地让堂哥堂姐们管她叫“妈妈”。可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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