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斗
她说:“你真像北斗。”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看着脚尖。脚尖在空中无助地比划着,隐隐约约地贴着地面,像一只没有落点的飞机,在空中向左旋转了半圈,然后又向右迷失着,一个圈却永远也完成不了。
语调很平淡,像死亡了的频率,没有低落,没有高潮。当时正值春天,有些蜂儿蝶儿飞过,撩动着春的红唇,然而我却听到了秋叶的哀鸣,在岁月中撕裂、破碎……
望着天,一朵白乎乎的云朵儿轻轻的游过。天很高,空空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看不到希望的星球。
她说要去爬山。没说时间,只有地点。
很早的天,我就去了。没有沿着人工道,我在丛林里穿梭着,脚踏着丛林的积叶,声响处,嗅着历史的厚重与婉然。丛林里没有路,从山脚到山顶,只有朦胧的起点,只有朦胧的终点。
每一步向上,我都要踮着脚尖,抓着树根部略上的干部。那是一种松树,长着一团一团肥乎乎的叶子,紧紧地抱着,绵延着如茵的生机。山的泥土是很滑的,赤裸着刺眼的红色,像极了死亡后遗留的影子。红色上面点满了绿色,而我就在红与绿之间迷失着,在死亡和生机的格局里摸索着……
过膝的山草在脚下发出了可怕的悲鸣,一点一点地嘶哑着,像患了重病的夜枭,咳嗽着无边的夜色。远处,风在长长的草隙间钻过,卷着无边的寂寞和孤独。没有回响,甚至没有该有的喧嚣,如一幕开始了的电影,只有画面在激动地延伸着,却总也找不着应有的对应,应有的声音,应有的回落。
衣服在树与树之间摩擦着。底色是白的,如今却有了绿的,有红的,有黑的,斑斑驳驳地涂鸦着。没有方向,没有大小,没有规矩的阻挡,像幼稚的孩子在高考卷上肆无忌惮地画蟑螂,严肃中透着可怕的胡闹,胡闹中参杂着可怕的严肃。洁来洁去的理想全部破碎、全部成了笑话。
阳光投影了下来,树与树之间就有了分明的光与暗。光亮的地方一般都很细小、很狭长。到处都是迷蒙的暗,弥漫着寂寥和远古的忧伤。
然而,我不是诗人,我的脚步无法感伤,于是只好在光与暗的城堡里无边地游着、荡着。在萎缩的光明中走向黑暗,却又在黑暗中向上竭力地爬升。正如笑脸在尘世间无助地回荡、凋落。当我的脚步再也无法抬离忧伤时,我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抹淡蓝。她的目光向着下方,静静地如同一潭湖水,长在无声无息的山岗。而我正好相反,瞭望着无边的上方,却永远也看不到属于天的蔚蓝。
倾斜的小路曲曲折折在山的外表空虚地延伸。她说,那是思念的形状,低沉、没有企盼……我没有回应,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飘渺地响起:即使向上,也是没有重量的,也是没有渴盼的……
她蹲在我的左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我无言地躺在右方。与她刚好构成了柏拉图永久的平行。阳光柔弱得流动在她的脸庞,光明在左,黑暗在右,刚好给了我一抹永恒的凄凉。我把脸用力的往上,忍受着刺鼻的酸涩。她没有回望,即使只需一个轻轻的回眸……
她说:“你真像北斗。”
当时我正牵着她的手,走在节日的街道。熙熙攘攘之间,声音微不可闻。
她的眼光比一般人都有重量,始终都无法逃离地球厚重的磁场,永远都是在左脚与右脚之间游荡,辨别着熟悉与陌生的过往。手心传过去的温暖,轻轻地在空气中弥散,一圈一圈地扩张着忧伤。原来北斗的光芒终于是无法停驻在她的心房。拥抱的温度始终是无法追逐彼此的距离的。
终于有一天,她说:“对不起……”
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的长发,丝丝缕缕间夹杂着声音的回响。长廊的脚步声迟疑地中断了。风吹动了黑发,在空气中交缠,绞乱了一切思绪。
我低头看着她,她低头看着脚尖。两只孤独的投影交织着,重叠着,两颗心却竟是那么的遥远,颤抖着,却永远无法触摸到真实的味道。
冷锋过境,下着无声的小雨,路面腾着迷幻的灰尘。打开伞,我想开口,却发觉喉咙干哑、苦涩,像咽塞了一块石头,吞吐不了一句简单的语句。鼻子被风吹过,轻轻地抽吸着,……
她的手抓住了伞柄,露出了一截苍白。她的脸终于是抬起来了,却有一种婉然的决绝。原来即使北斗的光芒照亮了她的整个脸庞,得到的也是无边的黑暗,那并非是属于我的温柔。
日子在沧桑中漂过,无声、无痕。每个忧闷的夜里,我都无法靠着冰冷的夜阑。孤独地躺在狭小的阁楼,我一点一点地撕开忧伤,然后在啤酒里空空收藏,在梦里追求圆满。醒来时,却是窗子里投进的月光,清冷地徘徊,厚重的黑暗却依然无法驱赶,无法驱散。
院子里的紫罗滕在斑驳的篱笆上爬着,终于刚好触及我的泪眼……
我吹灭了母亲送来的蜡烛,吹灭了那一年十九岁所有的光芒,在快乐的生辰接受安静的枯萎,在烟雾中羽化了一切惆怅与委婉。
记忆中只有一双脚印,沿着孤独的山路游荡在暮秋的夜晚,游荡在空空荡荡的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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