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开荼蘼
一
元狩四年,漠北大战。
那年,夏花正茂,几十万汉朝大军越大漠,翻离侯山,渡过弓闾河。汉军的铁蹄踏遍了匈奴整个部落。那时无处不是汉军,无处不是杀戮,罪恶在哀鸿遍野中任意滋长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凄厉的哀求声,还有汉军得意冷酷的笑声,她都听的一清二楚,听的她痛彻心扉,她发颤,捂着嘴站在灌满那凄厉北风裹着缭乱熏香的帐篷里,透过帘缝,眼睁睁的看着战鼓被毁,军旗被夺,族人一个一个化做汉军冰冷刀下的一缕缕亡魂,而她对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到一个柔弱的可悲女子,最终是无法对抗既定的历史轨迹,只能在历史前进的轱辘之下,被辗成花开花谢后萦绕枝头的那一缕缕清香,经久弥香。
但她唯一能做的,而且必须要做的,是掩护匈奴公主安全的逃离。寥寥的匈奴军在离营帐外不远的地方与那浩浩荡荡,势如破竹的汉军,做着最摧枯拉朽的可悲挣扎时,她当机立断,和公主迅速对换了衣裳,简明扼要的嘱咐了所有应该嘱咐的,心情颇为复杂的看了双眼噙满泪水的公主,即使彼此心照不宣,大家也明白,今朝一别,恐是永别,此生,再也无缘相聚。公主早已哽咽哭泣,拉着她的襟角,喃喃道,月颜,月颜...她便再也说不出声来了。月颜恨这场生离死别,但她也明白国难当头,孰轻孰重,狠狠心肠,甩开公主紧抓着自己的手,道一声胜过千言万语的“珍重”,便带着部分将士和宫婢,毅然的冲出帐篷,用引人注目的姿态,朝着相反的方向逃去。她的意图,不过就是要声东击西,将所有的汉军注意力聚在她的身上,这样公主就可以扮成自己的模样趁乱逃离。趴在地上的公主看着帐篷外的月颜成功的迷惑了敌人,引得成群结队的汉军穷追不舍而泣不成声了,在仆人的生拉硬拽下朝着与月颜相反的方向一刻不留的逃离。
月颜的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策马鞭笞声,还有汉军猥琐的咒骂与警告,都让她无路可退。凌乱的离弦箭,不断在身边嗖嗖的疾驰而过,就像歌声与琴弦之间的距离,无数次只差那么一点,她就永远埋葬在这风沙漫漫的大漠之中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在尘土飞扬中等待着漫漫无期的慢慢风化,随着萧瑟的冷风一季一季的飘向天涯。最后只剩下她,孤注一掷的往前跑去,她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撑的愈久,公主便能跑得愈远。此时万马奔腾的汉军中,将领传下口谕道,活捉公主。前面是无边无际的大漠,所以无论她跑向哪里,他骑着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挡了回去,但她还是倔强的一直不停往前跑,直到跑的失去力气,摔倒在地,他才策马而过,将她从地上捞上马背,周围的汉军发出一阵阵欢呼。在他们眼里,误以为一个活生生的公主,将是一件不可复制的战利品。
马,急驰而过,卷起千尘,颠簸的马背上,她的眼里倒映出的是,曾经热闹繁华的部落,而如今却只剩熊熊大火无止境的燃烧,而火焰仿佛可以穿越这漫漫尘土飞扬的距离,硬生生地将她眼角轻易的灼伤,疼痛难耐,两滴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但转眼就随风而逝了。
她的耳边一直萦绕着那首惨烈的歌谣: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在汉军驻扎的营前,他将她从马背上丢了下去,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却正好停在了他的脚边,他用剑挑开她脸上的白纱,灼灼的烈日下,他看清了她的脸庞,看的十分清楚.而她的角度,正好可以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痉挛,以及眼角隐忍的愤怒尽收眼底,她的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报复后的痛快.
他稍稍俯身,眼神怪异,盯着她,语气不阴不阳,自我嘲笑道,公主?匈奴国公主?
她不语,别开了眼睛。
二
她被捆在木桩之上,头顶是仲夏炎炎烈日毒辣地覆盖住整片大地,大颗大颗的汗水已经浸透她的衣衫,湿漉漉的发丝成团贴在额角,而嘴唇却干裂着,她艰难的舔舐了一下,可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极其恶劣的天气里,汉军仍旧不肯有一丝的懈怠,严阵练兵,操戈铁甲,艰苦的训练,纪律十分的严明。她也终于明白,这样一支养精蓄锐的骁骑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原因了。其实,她还是执迷不悟的认为,匈奴败,不是败在这个上面。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觉得所有成与败的争辩将是毫无意义的。
他手托一大碗清澈见底的水,站在她的面前,说,最后再问你一次,单于和公主往哪个方向逃了,又逃去了哪里?说!
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的她连眼皮也没有抬,侧着头,无力的看着沙漠尽头,紧抿着干裂的嘴唇,想着的却是此时的单于和公主在沙漠的某处,已经彻底的安全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不自觉的挂上嘴稍,而这种笑却在瞬间不动声色的转变成对他蔑视的嘲笑。
她不可自拔的倔强让他有些许动怒,但仍旧是一副喜怒不形色的高姿态,将碗往石阶上一掷,碗当即碎了,水沿着石阶往下淌迅速渗入干涸的地里,他说,好,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一个卑微女子,是经历不起战场上那些刻意人为残忍的,而这,他最游刃有余了,久经沙场,已经被磨砺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他退步,云淡风轻的挥挥手,做了个若隐若无的手势,士兵就举起手中的大刀,毫不犹豫对准了跪了一地的匈奴战俘,在她眼角的余光里,割出一道千沟万壑的伤痕来,泾渭分明。死亡,是上天开在众生面前别样的一道通行证,只是一念之间,便可决定人生归结点将何去何从,是真正意义上的毁灭,亦或是凤凰涅盘后那永垂不朽的欲火重生?也许,亦正或许是死亡,倒让人将自己看得十分通彻,而没有一丝的保留。人性,便在那一刻开出遍地迷人的花朵。那倔强的游牧民族,也在那一刻,开始觉醒,展现出万念俱灰的民族气节,绝不屈服!他们高昂着头颅,在大刀挥下的时候,依旧高唱那首屹立心中巍巍不倒的匈奴军谣,直到唱到生命最后一刻:
亘古胡月,浩瀚大漠,短兵相接兮樯橹灰飞湮灭,何以安归?匈奴臣民,生死相依,铁骨铮铮兮赴国难,生不贪欢,死又何惧?敌可摧,旄头灭,战不灭,恨不休,誓将汉贼尽除,再做匈奴魂。
其实,入木三分的残忍不是面临死亡时的恐惧,而是,将死亡的定义无休止的辐射扩大,再以一种藕断丝连的形式呈现于眼前,而不是一次性酣畅淋漓的痛快结束。是的,她的悲恸,是亲眼看着那些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的匈奴勇士们,一个接一个的用生命谱写得一曲动人哀婉的挽歌,她痛苦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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