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泪潇湘

凝泪潇湘

妖怪小说2025-06-03 14:49:08
【草熏风暖苏杭梦】
(1)
江南的冬,冰清玉洁。只是,少了落花,少了鹃啼,少了卷帘人,多情的眉眼。
炉火袅袅升腾,玉炉香屑,胭脂一般匀抹在金兽上。凝泪阁中,又燃了绝好的香。临身于此,不免感到心神动摇,前尘往事顷刻间涌起。
潇湘想是被这香扰了心神,久久缠绵床榻,一度疑是梦中,不肯晨起理装。紫鹃金盆进水来,软语依依:“今儿个好大的雪,姑娘何不去赏雪景?”潇湘一惊:“雪?”禁不住几个寒噤。紫鹃披了件兔绒夹衣给潇湘,信手推开窗,只见得絮雪埋径,俏梅带羞,余烟穿盈于冰水云端,恍若一席清瘦朦胧的诗,在弄涟水榭里任意的铺排。潇湘的心,往深处疼。
飞鸿踏雪,记忆飘旋。你们小楫一叶轻舟,夜宿我阁;秋韵浓浓,你们又道别离去。这一切,如在昨日,而你们为何要走这一遭,我不知。

(2)
几许春风几许声,人在珠帘第几重?
丽日风和,最属江南春天迷人心窍。窄巷弄堂,人语不绝于耳;小家贵气,似水绕堤。这映入眼中的一切,于潇湘来讲,有如心事艳生的闺阁中,凝久不散的沉香,从中往往能触摸得到,人事起伏的真意。就连话别之际也醉了无边春色,醉了古巷杨柳,醉了女子,优柔的心。
犹记得临别时候,调粉弄朱,贴翠簪花,与娘亲耳语不绝。娘亲双泪长流:“你是来得去得,宛如影落池中一样无声无息!”
潇湘这厢的亦是凝噎难语:“娘您莫伤心神,女儿终要去如覆水。只可惜您老安土重迁,不能与女儿同往江南。”
“可幸你遇到良人,愿为你造园设林。江南不是仙境,胜似仙境。林府家丁众多,你只管保重自己,不要放不下亲眷为是。”

少时,天落微雨,路转人回。良人?潇湘从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丝冷笑。
上官神瑛。
神瑛本是湘渝之地上官清政之子,被拟定为上官府日后兴衰的中流砥柱。曾与潇湘有过一段竹马之交。而上官清政与潇湘的娘亲,本该是一对门当户对的璧人。不料想在他们拱手大行云雨巫山之礼时,悬挂在厅堂中央的金童玉女猝然背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可能,是命行相克吧。再后来,一对儿有情人就顺势断了良缘。父辈的姻缘没能善终,就寄祝愿于后生身上。媒妁一言,驷马难追。两家根据子女的秉性癖好,神瑛恃家财为潇湘造园林的行为,以及两家关系的渊源,特许他们如愿的到苏州城去幽居。三年之后,定一个黄道吉日,再返乡完成拜堂成亲这一项仪式。反正,路远了些,人马却是方便的。至于神瑛,理应毕生兢业于始于他祖爷的独家医药秘籍之上,但由于神瑛生性侠骨柔肠,与上官清政心志不投,而荒废了家业的研究。令尊常常怒斥他,说上官家怎么就添了你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子嗣,你不思成器以后凭借什么光耀上官门楣,又凭借什么养活你未婚的娇妻!他虽然有时显得怯懦,但令尊终还是拗他不过,拂袖摔门而去。后来也不知怎么着,莫名其妙的,他就入了考取了功名,为圣上效忠去了,和潇湘,假以信函联络。
遇得潇湘,还是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遥望间对面楼台上的静女,愁目盈然,抚琴扼腕。那不拘凡俗的姿态宛如惊鸿照眼,飘飘然竟让神瑛酥了半边骨骸。但不知何物惹得伊人,憔悴不堪。好比这帘外桃花,疏影横斜,瘦尽春光。或许,是绣楼灯火不分明的缘故吧。翌日,潇湘在湖园观景作诗。梧桐叶上,已然篆满了一手手秀逸的蝇头小楷。典故“蜀女飘梧”流传至今,想必,潇湘正是继此典之后头一个题诗于梧桐叶上的人儿了。见她倩影中多了几分倦意,起身回府,他才从远方,一袭白衣而来。
 一字一句烙在心上,滚烫的,惊醒了内心深处的一份懂得。婉转的心思曲折道出,都是对着红尘故事的感动伤怀,孤自一人在闺阁书经里的揣度,分毫不逊色于饱见世面的枭雄。他看的恸在那里。世间的缘分,总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这样的缘分,是可追而不可待的。神瑛这样想着,心也如同浸在温水中一样暖洋洋的。在是如何的激动,神瑛也从不表露于形色。人都说他城府太深,其实相反,他是在试图掩饰他内心的单纯,也许,他怕见笑于长辈,见笑于同侪。静坐良久,终于登辇离去。
到底是少不更事,更不记事。从前的竹马之交,儿戏一般地逸过。不过,一见钟情便又是最美的开端,伊人的温润知礼又是佳缘的起始,有了希冀与把握,也无须追问什么从前。
 
与君初相逢,犹如故人归。君给了卿江南一隅,却违着心愿操忙政务。唉,这原是你不得已的。
一点墨色,一枝花意。有泠泠水色笼在潇湘清艳的眉目间,被紫鹃瞧了个满眼
“姑娘又是何苦自伤?他虽人隔千里,音信从未断绝。你看,有锦帕上的鸳鸯为证,姑娘还放心不下什么?”
这个鬼精灵,一语道破天机。此时落红成阵,很快转移了两位姑娘的注意力。那时候潇湘满心就在想,是不是世间有多少唯美的景致就有多少伤情的故事。不然,那么多流传于江南的轶事传奇为何都以悲剧收梢?
愁眉,深皱。
“林姑娘,到了!”林府的小厮唤她。香车卷帘,莲步移踪。不免又是一惊:玲珑精致的阁子,不沾丝毫人间烟火气;九曲萦回的水榭,灵气十足;回廊台榭,只在烟云岚霭处露出半面秀颜,好似美人,稍有声响,就会惊羞而走;整个园林,修建的非同寻常,纵使人在深闺,也能望尽繁华的街景;即便是抽身飞上了青天,也无以观其全貌。
潇湘似是足踏一片仙云,随诗心,穿庭而过。室内陈设古雅,一几一瓶一荷素插,一帘一簟一扇斜挂。内室有《落花人独立图》.《芭蕉美女图》.《燕飞人静画堂深》屏风。雕花窗外青鸟殷勤,紫陌弥香,说不完道不尽的诗情画意。
“难得他如此费心。”潇湘靠墙坐下,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
“晚来无人共把酒,只把青梅嗅……”也不知是谁家女子吟吟清唱,声音清泠易逝,却也悠远绵长。
潇湘循声望去,原是个采莲的姑娘,遂自顾自说道:“好个‘晚来无人共把酒,只把青梅嗅’,再续你两句‘留得相思无处释,眉间透一丝’!”
“姑娘几时也起了闺怨哀思?这园子,是等着王孙公干完毕后悬大红灯笼的,可不是等姑娘填大摞《怨王孙》的。”紫鹃巧笑嫣然。
“你这死丫头,好端端的咒我。书上描述的深闺女子,守着一庭风日,终日凭栏,固然是惹人恻隐心起,可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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