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生活

惯性生活

黑溲溲散文2025-07-06 11:43:58
1、又下雨了。这是今夏的第几场雨?已记不清。日子总过得这样,慢悠悠,淡淡然。就像这密织的雨丝。每到雨季,院里的瓦屋就水凛凛地裸露着。青的烟,白的雾。红的烟囱,红的瓦。大多人家的屋檐下是静默的。连平时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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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这是今夏的第几场雨?已记不清。日子总过得这样,慢悠悠,淡淡然。就像这密织的雨丝。每到雨季,院里的瓦屋就水凛凛地裸露着。青的烟,白的雾。红的烟囱,红的瓦。大多人家的屋檐下是静默的。连平时最受宠的狗们,也憋紧了喉咙,闷在舒适的窝里闭目休养。这样的雨总能让浮躁的声息渐渐平静,舒缓。从嘈杂到单调,再归于单一的雨打器皿的丁冬,滴答。当俊俏的燕子斜身飞出,檐下孩子就扔石块,或扔碎瓦片。噼噼啪啪几阵乱响,瘦脸颊女人就抻了衣袖,捋着蓬乱的发从屋檐下的沙门走出,一阵恫吓斥骂。孩子像侥幸争抢得几颗米粒的鸟雀,四散哄闹着跑进雨幕。
瘦脸颊女人身材颀长,麻杆一样的细腿,让人想起白杨树上那些舞动大刀的绿螳螂。电脑前久坐,我会起身,站立低矮的北窗下。几只小巧的鸟儿掠过我疏离的视线,停歇于那所红瓦屋的屋顶。一痕乳白的金属线从檐下伸出,像纤细的手指,径直扯到外门的砖墙上,然后勾住某个地方。许多花花绿绿的衣衫挂在上面,湿漉漉的,颜色却招摇得很。女人支棱着两条瘦腿,把狭长而暗淡的脸凑在衣衫里面,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像沸水里的泡泡,陆续冒出来。不久,那个壮实彪悍的男人光着膀子疾步走出,满面激怒,一把拽住女人的头发。女人竭力弯腰蹲身,以缓冲头部被撕扯的疼痛。几阵嘈杂过后,浮动在巷子上空的,就是女人绵长如歌的呜咽,斥骂……不清楚为什么,关于女人的印象,似乎只有这些。最初我以为这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家庭,男人就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面的主人公,女人只是被暴力侵袭的对象。于是,为这个家庭生出无数悲观的幻像。但很快发现,战争刚刚平息,硝烟尚未怠尽,女人已笑容满面,喜盈盈呼唤男人回家品尝她的厨艺。在我的错愕中,男人一脸坦然走回,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或许,是我的错觉?
某个午夜,我被一阵轻微压抑的声响惊醒。初春的夜,月特别的好。银白的巷子里,到处是舒展而随意的波光。一只老鼠从角落里忽地窜出,搅乱一院的宁静。奇异的声响从哪里发出的呢?在我好奇的搜寻中,瘦女人走进视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屋门前,东张西望一会,继而谨慎地推门。绿漆的铁门还是不遂人意地发出一阵嘶哑的金属碰撞声。女人吃了一惊,四处窥探,无人。才放心地向后摆摆手。或许男主人不在家吧。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一个女人在深夜鬼鬼祟祟的行为,最易让人联想到出轨,或私通。这样的念头,其实很恶俗。然而好奇心驱使,我继续扮演一个窥探者的角色。这时,男人出现了。他笨拙地推着一辆手推车(他大概自小没干过体力活,总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车子明显比他要结实许多),车上满载齐整的砖块。在女人的示意下,同样鬼祟地钻进屋门。一会儿,两人又相继出发……冷清的夜风袭来,我有了打喷嚏的欲望。又怕惊扰了这对运送砖块的夫妻,只能捂住嘴,憋闷良久,把一些欲吐为快的东西抑制住。
院里的紫荆花盛开了。一丛丛,一簇簇。像心思繁丽的女子一夜间织就,整个院子沉浸在紫盈盈的温情里。孩子们的兴致,大多钻在几丛花里,研究一只蜜蜂如何施展本领,沾一脚花粉,或糟蹋几朵细碎的花儿,直到它们提着小花篮嘤嘤飞舞着远离。这个时节瘦女人似乎胖了些,长长的脸上冒出几丝红润。每天,男人闷头不语,蹲在院子里垒砖块。邻居惊讶地发现,女人的院子里冒出一所崭新的红砖平房。这似乎太显山露水,不几天,附近施工队的几个人表情严肃地走进女人家门……男人和女人在众人疑惑、鄙夷的目光中,低眉垂目好多日。
当时光之水渐渐漫溢,曾有的坑洼暂时被添平,在如镜的平面上,一切都始于零。随后,院落恢复以往的吵闹。女人尖利的斥骂,如歌的呜咽像舒卷的云,毫无节制地出现,消失,再出现,消失。如同周而复始的日子。
2、
当一辆蓝色东风汽车把我连同几件破旧的家具卸载于这个深寂的院落时,我有点不知所措。仿佛突然间被命运之手拽到一个荒落,只能顺应,又无法甘心。站在闭塞狭长的院子尽头,感觉自己是风中流浪的一粒种子,既没有适宜的土壤,更不知根的归宿。这里地处偏远。除了杂草葳蕤,飞鸟汇集,树木葱茏之外,比较有人气的,该是这里环境的幽静与人际关系的淡泊清平。我从不用"优雅"这个词来诠释我的居住地。因为"优雅"在某种意义上,秉承了一种高贵的品质。在这里,只有冷清、简单、真实。年轻人大多设法调离。守侯多年的几家,却是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面容。让人联想到深山,幽谷,隐居。
我的西邻,是一对五十左右的夫妇。男人在淄搏做瓷器生意,听说赚大了,每隔半月,准时开着雪白的轿车回来,就像离家日久的游子衣锦归乡,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颇有商人的华贵派头。女主人娇小秀气,尽管岁月的蜘蛛已爬上她白净的瓜子脸做网,但当年的绰约风姿依稀可见。男人一回家,家属院就热闹起来。声嘶力竭地喊歌,京戏老生的唱段。笑骂声,呵斥声,每次都忠实地伴随男人左右。如果用素描的手法来刻画男人,他该用粗线条。女人细腻,内向,怕羞。几乎男人的高嗓门一亮,女人就压抑着愠怒小声呵斥。但男人毫不逊色,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吼起来。每当这个时候,我会立刻掩紧房门,打开电脑,放一段舒缓优美的曲子。或把几件器皿从这搬到那,发出一些嘈杂的声响,让忍耐与克制在颠峰中渐渐回落。
夏天,男人喜欢坐女人身边看她打牌。女人坐一把有扶手的竹藤椅,男人把两臂攀在女人的扶手上,一边轻轻摇着椅子,像摇着娇嫩的初生儿。有时怕女人劳累,男人温存地商量:咱回家,歇会儿。众人就取笑。女人红着脸咕哝一声,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女人们不由羡慕:年过半百依旧那么恩爱,形影不离。有人随即抛来一团谜:他背着太太告诉我们,在外边如何泡酒吧,如何看女郎跳热舞……
我的东邻女主人是个吕剧发烧友。身段不算曼妙,姿容倒很周正。浓眉大眼,丰满利落。抬手投足,处处流溢出独到的气质。据说市老年大学曾聘她做过老师。但一个月之后,她硬是回来了。或许是城市的繁华让她感到嘈杂?还是牵挂温驯敦厚的男人无法把米饭做熟?尽管心存疑问,但没有谁询问。这里似乎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沿袭着很久以来的一些约定俗成的传统。比如,不随便打探别人的隐私,不随便串门,不随便请吃喝……叔本华的“世上人如豪猪”之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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