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狼迹
雪真大!仿佛一夜间,天空积聚多日的云,全都塌了下来。小村,淹没于一片静谧的白。庭院里,一棵黢黑干枯的老杏树下,留下一串神秘的蹄印……
那是狼留下的,奶奶说。冬季,后山的野食少,狼会时常下山骚扰村庄。遥远的年代,冬日的黄昏,正值年轻的奶奶,移动她尖尖的小脚忙里忙外。屋后,一片偌大的竹林,干冷的西北风,拼命摇着千万杆竹子。年幼的小叔叔,蹒跚学步,哑哑学语。“一转身,你叔就不见了!”奶奶说着,模糊的泪眼怔怔地盯在一处,失子之痛正啃噬着她久病衰弱的心。
人都说,小叔是被藏在密麻麻竹林里的狼给叼走的。后来,真有人在紧抱小村的竹林里碰到了狼,和狼大干一场,九死一生,捡了条命。于是,村里组织猎户,花了一个月,终于打到一条青背狼。当众人抬着狼尸游街时,奶奶哭得昏死在街旁。
和狼最近距离的相遇,是在十三岁的一个冬夜。
当年,我家养着一头百十斤的猪,就拴在我卧房的窗根下。夜里,时常有邻家的狗来偷食吃。
那个月黑风高的半夜,去茅厕拉肚回来,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恍惚觉得有只狗站在院里。我跺了一下脚,“去——”吓了它一声就回屋去了……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母亲发现猪不见了。一家人四下去找,不见踪影。四邻帮忙来寻。王大爷早年是猎户,他仔细察看了拴猪的桩子,又沿着门外的长胡同巡看了两趟,最后告诉大家:猪是被狼“绑架”走的。原来,在胡同地面的浮土上,隔不多远,就留下了些像是被扫帚拂过的痕迹。据王大爷讲:猪有百十斤重,狼不可能背着或拖着走。因此,狼在偷猪时,先是扑上去,咬住其喉,但并不咬断,只是为了吓破猪胆,使其不敢大声吼叫。然后,它再咬着猪的耳朵,与其并行,用身后的狼尾做鞭绳,轻轻抽打着,赶走早已魂飞魄散的猪。地上的印记,正是狼尾撩拨赶猪时留下的……
至此,我才猛然记起昨晚的所见,并想起回屋后不久,确实听到猪有异常的叫声,不过,那声音极其微小和短促。不经意间,我和一只野狼有了面对面的相对,不禁毛骨悚然!
后来,王大爷背着他搁置多年的猎枪,带领父亲和一帮掂着棍棒的乡亲,在竹林深处一块荒坟的乱草丛中,找到了狼吃剩下的猪肚和半截猪尾巴……
狼,不知所踪。老长一段时间,乡亲们都不敢让自家的孩子单独出行。
尤其,在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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