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语三:失望

碎语三:失望

儒硕散文2025-02-02 12:49:42
山中大雪已停。铲雪,生炉,炖汤,煮腊肉,收读一首修河来的小诗。
我未必能懂得谢老师要表达什么,设若我给他掌声,他也是未必领情的。他时断时续会发送一首小诗来,算是得知他安好的消息。想他是在夜声人静时,一个人想说点话,他说什么那是他的心境,他通过他的诗歌呼吸了,通过他的诗歌表达了,完了,心里好受一点。
这首小诗,我所能知道的全部,是:这一日,草木荒寒,河流梗塞,城市狂欢,有人夜坐不能眠。谢老师在黑夜里试图听到一点不一样的声响。
谢老师是要失望的。失望是必然的。城市活在尘嚣里,城市正张大许多不同的嘴巴,重复着同样的台词,打着同样的哈欠。我们还来不及失望,还来不及记忆,新的狂欢又开始,飞车从一处追逐向另一处。世界正在被改造为我们的乐园,谢老师却因此感到不安。集体狂欢,是不是意味着生命中那些生动的差异,正在为日趋雷同而变得轻浅与迟钝?这正是让谢老师感到疑惑和陌生的地方。他自比如敲竹筒的盲人,带着脆弱的固执,敲击着竹筒,孤立于城市的声音之外。
盲人的竹筒是否会传来回声呢?寒冷的夜路终究是单个人的事情。掌控声音的只能来自自己的耳朵,那么,谢老师也许会听到。一如目光追随的往往不是双眼所见的事物,而是内心的,期待中的事物。小巷里坐着两个叫花子,看他们正在翻腾一个垃圾蛇皮袋:布头,废铁,旧皮靴……呵呵,喝上几口劣质的烧酒,他们醉醺醺地恍然坐拥一座东方宝库,悉悉索索地数着闪闪发光的宝贝。也许叫花子并未觉得他在现实中的失望,但我们依然不会认为这是件可笑的事。
女作家筱敏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人住在沙漠深处,举目都是黄沙,终年望不见一个人影。有一天早晨开门,忽然看见门前有一行人的脚印。她跳起来,朝脚印的去向追赶数十里,终究没追上那个过路的旅人。她疲惫地返回家,用一个脸盆扣上门前的脚印,想要把它留住,不让风沙将它抹平。
我当时的直觉是:无人走过。女人跳起来追赶数十里的脚印,是幻象。她用脸盆扣住的脚印,也是幻象。“举目都是黄沙,终年望不见一个人影”因为失望,这个被遗忘被荒芜的世界无法为之更新,她困守其中,只能靠自己制造“脚印”。虚幻的“脚印”在荒漠的背景中,让我更觉得人的孤独与悲哀。
计划新年好好读陶渊明的诗。丁伯刚老师说,那么你必须从诗人的失望开始读。我吃了一惊,怎么又是失望?如此天趣自足的灵魂,起初也有过失望。只是当诗人真正将目光投向(或说回归)他心中的景致,那么他的世界呈现出的是生机盎然、活泼流动的平静美,朴素美。那是诗人极为朴素和真切的流露,是劳动,和趣味。而不是自甘寂寞,在荒芜与孤寂中品尝孤独。诗人抚空器而意得,内心的平静使他奏出了声音所能达到的精度和纯度。
文学艺术,也许只是一道观自在的法门。轻摇一支笔,为楫,从此岸,渡我们去彼岸。黑暗中,期待中的声音将从失望中萌生、响起。于是,回复小语:
“逢夜不能眠,起来坐妻身边,听她说梦话来消遣夜晚。”谢老师大笑,乐。
20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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