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洞
人们时常会谈论对死亡的恐惧,却很少提及对永生的渴望。
其实很多人都想摘得那朵能让永生的玫瑰,包括我。
请不要嘲笑我世俗的心理。我仅仅是怕了。怕这个装着南烟的影子的躯体,会被渐渐风化,最终化作飘飘荡荡的幻影。
我掏出那颗红如鲜血的龙珠,一团火气飘荡在其中。
“晨风。”刹时,我仿佛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唤声。
我若说,我爱上了一条龙。你会信么?
这条龙,我管他叫南烟。其实他的真名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记得,在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在骇人的黑暗中,一双双凶恶的红眼睛伏在我的四周。他抓起我的衣袖,我别无选择,只得循着他给的感觉在漫长的龙洞中奔跑。那时,我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觉得他长发如飞烟般拂过了我的脸。至于那个南字,我倒没多想,只觉得喊着顺口。最终我们觅得了一片光明,那便是他的栖身之地。那时,他长袖盈风。我暗叹,一个生来就注定要寄身黑暗的他,却在暗暗期待着光明。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脸。他的左脸素净如莲,清秀端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我默然凝视着那半张温润如玉的脸,竟在不知不觉中出了神。
然而,在他转过身来正对我时。我不由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的右眼角一直到额头,没有白皙的皮肤覆盖,只露出可怖的青色鳞甲。
这时,他却露出了比我还惊慌的神色。
“对……对不起,我……"他生疏的说着汉语,双手慌忙摇晃着。
他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让我觉得好笑,因而忘记了害怕。
当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时,身为龙的南烟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
在回忆起那个呆呆他时,我仍然无法理解:传说中的龙不应该都是霸气十足的么,就像《龙族》中那些龙王一样。怎么南烟除了傻就没其他特点了。
外婆家的后山上有个冬暖夏凉的龙洞,而龙洞的主人就是南烟。对于这件事,我曾经一度持怀疑态度。
传说中龙洞的洞主凶恶无比,人们一招他不爽,他就会发洪水泄气。搅得周遭百姓不得安宁。
然而,南烟这条“傻龙”哪懂得什么叫不爽,什么叫报复。他只会蹲在阳光下,听我高谈阔论。还会时不时插嘴问一句:“真—的?”但他一看到我那不满的眼神,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听我谈天说地。其实,每一次,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我还是会匆匆离去。
“晨风,你—可不可以多留一会儿?”这条龙其实一点都不傻,每次都会在我说得上劲时问我这个问题。为了让他听完,我自然会敷衍两句“好、好。来,继续说……”
其实我平时是个内向的人,很少与别人说这么多话。但在他面前,我却莫名奇妙地将我的所见,所闻,所感全部倾述了出来。
或许只是因为他傻,又或是因为他并非人类。
龙也不过如此嘛,哪里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我将那颗火红的龙珠放在手心,冰冷的感觉麻木了我的其他神经。
就仿佛又被南烟握住了手。
每次进出龙洞,没有南烟的牵引是不行的。四周的那一双双红眼睛只有在南烟走过时才会褪去光芒。南烟的眼睛也是红色的,但不带那么凌厉的杀气。
在黑暗中,我会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从他手心传来的凉爽。
这个潮湿阴暗的龙洞,让我难以承受。但南烟却在这里生活了千年。
有一次,我问他:“难道这千年内,你都没见过其他人么?”
南烟低头看着自己破旧的青衣,半晌答道:“我、不记得了。”
那时,我只觉得好笑。这个呆子,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多了,什么都不想放在心上了。而后,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的龙珠离体,他的法力,记忆全都衰弱到了极点。
南烟告诉我,石壁上的道道划痕,代表着他在这里呆过的年数。看着那密密麻麻且排布不均的痕迹,我头都大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数。
我不知他为何要苦苦守在这个洞中,或许是除了此地,他再无去处了吧!
误入龙洞的我,莫名奇妙的遇见了南烟。在惶惶不知为何的情况下和他聊起了天。又在匆匆的聚散中将他铭住。然而,此生谁料,离合天定,而满月古难全。
那日,后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崩塌声。
我怔了一下,别人的议论声在我耳中渐渐淡去。
是南烟么?
然而,当我匆匆赶到龙洞口时,龙洞仍然完好。我莫名奇妙的松了口气。
“南烟。”我在洞口轻呼了一声,一般情况下,南烟都会在我转身的瞬间出现。
但这次,冲出来的却不是南烟,而是一大群红眼睛的黑蝙蝠。
黑压压的一片猛地扑向我,我急忙用手挡住头部。刹时,阵阵钻心的疼痛从指间、脸上、手臂上传来。我完全无法睁开眼睛。
“我要命丧于此!”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念头。这是人死之前的第六感么?
突然,蝙蝠们似乎停止了攻击。我偷偷的睁开了眼睛。蝙蝠都挤在洞口上的一块青石板上。
我看见,一条青色的蛟龙正盘旋在我头顶上空。龙并不健壮,但气势丝毫不逊。它的鳞甲在阳光下异常耀眼。
我知道那是南烟,它的身上还有几片鳞甲缺失了,只露出惨白的肉。
在龙洞的这几千年,他无时无刻不被这群吸血蝙蝠折磨着。一想到这,我不由得感到悲伤。
这是真正的南烟,所以我并不害怕。我静静的看着它,不带一点儿惊奇,一点儿畏惧。
“对不起,晨风。我不该让你受伤的。你快走吧!”一阵雄厚的声音穿过了云、撕裂了风,传入我的耳朵。完全不似那个半天憋不出三个字的“呆子”。
“南烟,你吃了我吧。”我望着他,不带一丝虚假。
“你说什么?”
我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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