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园
我之所以要使用“惊叹”这个词,原因就在于,我实际上在内心里很讨厌神话。怎么说呢?我是一个从神话开始的枭雄,最终以真话结束了生命。
往事不堪回首啊!因此,我以下的发言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交代。交代和忏悔据说是两回事。交代不需要任何感情色彩,而忏悔则需要以泪水作为陪衬。说实话,我已经没有了泪水——我麻木不仁的眼睛就是证明。我的泪水早已经流干,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我是一个被公认的感情脆弱的人。而现在,我将要交代。我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但是我不能对历史不负责任。或者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我可以对历史不负责任,但是我不能对自己不负责任。在我看来,以上两种理由都是可信的。问题是,我向谁交代呢?
那天,我等在桃园,身不由己,悲壮无比,主动或被动地喝了无数的酒,其结果可想而知:浑身酒气不说,还在牙齿缝间塞满了肉丝。大家开口说话时,都发现了对方不雅的秘密。但是因为酒已经喝到了较高的程度,故一些小秘密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记的。同时,我个人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尝试日本的芥末——那生猛火辣的滋味,让我的眼泪鼻涕直流。据张飞讲,我整整用了两卷卫生纸,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意外超支。再就是我也忒十分不小心、忒十分不适宜地蹦出几个响屁来,并且立即在脸上显示出赧色——还好,如前所述,我等的酒已经喝到了较高的程度,一些小玩意当然亦是可以忽略不记的。
那么,总得有一些不可以忘却的东西吧?总得有事实证据确凿的什么事情已然发生过吧?据历史学家考证,我本人极有可能在胡乱中做了某类可疑的事情——这当然是不可以挑明的,历史不是小说,不可以像我一样随便在嘴巴里拉薄屎——这是我现在的老婆骂我的口头禅,版权当然仅限于她。我老婆还有一句更精彩的口头禅——我如果不好好吃饭,她就很不客气地督促我说:快“捣屁眼”!
话接前提,我想,有一个最好的理由就是我——可能是真的醉了,一个醉汉当然要有醉汉的理论,而在此之前,相比之下,我经常装醉的伎俩是多么的令人生厌。
不管怎么样,那天的所有情况都是极其可疑的,我只有泪往肚里流,哑巴吃黄连,任凭小说作者编排,尽管我心里有数得很。要知道,从此以往我就成了一个有巨大负担的人,再也没有原先的自由了,我本来是一个人,但是从此以往,我走到哪里都同时有两个人跟着,这两个人和他妈的跟屁虫又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因为有跟屁虫的存在我就没有后路可退了,就只有假装大人物,说话做事十分小心谨慎,包括现在,我都要在回忆历史的过程中把好话说够,比如我说我是神往桃园那个地方的。我为什么要神往桃园?我一个普通并且寒酸的青年竟然在神往一个地方,实质上是在神往一个有酒有肉有牛皮的地方,你们信吗?
我们在那里互相奉承,互相剖白,什么话无耻就说什么话,一点儿也觉得不难为情;何况,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并且,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关羽也在,他也红着老脸承认了。他也说了车轱辘话,但是从总体上来看,他还算稳重,除了脸更加红之外,他还算矜持,只有张飞保持了异常的活跃,他老是在向我等兴奋地发问:我们是不是在过年?是不是在进行语言的狂欢?
我说是的,当然是的,我表示了首肯和祝贺。我想,我同意才能叫“首肯”,因为是我第一个动筷子的,是我第一个带头一饮而尽,还是我第一个对今天的佳肴表示了祝贺。张飞幸福地闭上了他的著名的大眼睛。张飞必然会在心里想,哈,我没有白忙,每天都有人在傻乎乎的白忙,但是我竟然没有白忙,我的劳动得到了肯定。
那天,我等回过头来想,我等如何不在心里神往古老同时又是十分年轻的桃园啊!是不是呢?就让我等身不由己、信马游缰地神往下去吧。
那天,我等轻移毛腿来到粉红色的四处都是桃树的园子里,怎么回忆都像在梦里一样——当然我们不是在梦游,虽然在感觉上有一点儿模糊,在感情上一时还不容易接受,但是我等都及时地暗自掐了自己的肉,关羽因为手劲大,甚至在自己的大腿上掐出了紫色的暧昧的血痕——果然很疼,因此,这就充分说明我们不可能存在于恣意放纵的一个人的梦里。
我们不可能在干着梦游的勾当,我们还不至于那么简单、那么糊涂。那么,我等在哪里呢?存在的前提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地方在等着我们,有一个地方在某时某刻是属于我们的,我想,这是不容置疑的。
话说张飞在前面带路,这个可爱的黑胖子,他走路的姿势就像在手舞足蹈。每个人在得意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吗?我等不计较他,我等没有必要计较他,怎么说他都是我等的小弟。并且,没有小弟我们怎么会有辉煌的开始?
我们的认识难道不是一种缘分?他谦虚地说这是“鄙庄”,声音里掩饰不住虚伪,每个人都有可能虚伪,关键是有的人一辈子虚伪,有的人一时虚伪。如你所知,张飞是一时虚伪,乱世之中,这个黑胖子竟然弄出了一个漂亮的桃园,他难道连虚伪一下子的权利也没有吗?
我等没有怪罪于他,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对美丽无比的桃园感到吃惊,我等能不吃惊吗?吃惊之余,又暗自高兴,因为这将是我等的场子,我和关羽互相对视一眼,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还用说什么呢?
这是在张飞的“鄙庄”,同时又将是我们的“鄙庄”,我等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就像一个不小心染上性病的流氓一样,暗暗对自己说——这怎么可能呢?可是事情常常就是这样的。我等没有必要奇怪,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在这里我等才是真正的主人,难道不是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就等我和关羽啃了,大家是好兄弟,有福同享,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开始还有点儿抹不开面子呢,自以为自己总算也是一个生意人,虽然生意有大有小,但是总是可以叫老板的吧,关羽就不行,他是车夫,好像还没有牌照,他不可以叫老板,我为什么要提这些呢?难道这也是一个人的资本?
非也。我没有别的意思。大家已是兄弟,在这个欢乐的时刻,我等还是不要提什么往事了,往事如烟,往事揪心,实际上这是一个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心理问题,看看人家关羽吧,他就比我老练得多,他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身后,脸涨得通红,或者他的脸一直就是很红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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