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西风悲画扇

何事西风悲画扇

乘且小说2025-07-25 01:09:23
【1】那一年,诗人海子卧轨自杀了,在孤独和贫困中走完了自己二十岁的短暂人生。那一天是1989年3月26日,春风刚刚吹绿了河边的嫩柳。六年后,海子的诗集已经风靡了九十年代孤寂的诗坛。段牧之坐在幽静的大学

【1】

那一年,诗人海子卧轨自杀了,在孤独和贫困中走完了自己二十岁的短暂人生。那一天是1989年3月26日,春风刚刚吹绿了河边的嫩柳。
六年后,海子的诗集已经风靡了九十年代孤寂的诗坛。段牧之坐在幽静的大学图书馆里读着海子的诗时,仍旧潸然泪下。
段牧之的泪,一半是为了海子,一半是为了已走到分手边缘的爱情。
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见到紫嫣了。离毕业只剩下最后一周,校园里到处是依依惜别的身影。而她,竟然无影无踪,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读着海子的诗,在寂寞的诗行中,独自吞咽着内心的伤悲。校方后勤管理处已经在频频催促离校,他固执地不走。
终于,她回来了,是从一辆崭新的皇冠中姗姗而出。她优雅地站在段牧之面前,挎着时尚的紫色女包,一脸轻松,青春逼人。
牧之,再见了,我会怀念这四年的友好相处。她说。
友好相处?段牧之问。
不要太认真,牧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
他笑了,在已显空旷的校园里,他的笑苍白空洞。他笑她的薄凉。他说,我只能为你写诗,而那个人什么都能给你。我尊重你的选择,紫嫣。
我来是向你告别的。其实,我们这些天在海边度假,是我坚持要返回向你告别的。我会记住你的诗,牧之。
谢谢。他简单地答。七月流火,呆立在校园的盛夏,他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
不远的林荫处,皇冠已经在焦躁不安地频频鸣笛,茶色的挡风玻璃隔着,看不见里边人的模样。紫嫣向他挥手,然后一弯腰坐上车绝尘而去。
这一天是1995年7月7日。段牧之痴痴地望着远方。
有半年时间,他没有写出一行诗,曾经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灵感了,甚至绝望地想起了张爱玲的话“自此我将萎谢了”。
一天,他邀了好友蒋杰到江边饮酒。江风一阵阵地吹,第一次饮酒,又辣又苦,他不说话,一杯一杯地喝。蒋杰亦不说话,在他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夺了他的酒杯。
他睁着通红的眼睛,满眼是涩涩的泪,他问蒋杰:远方除了遥远还有什么?
牧之,蒋杰说,紫嫣并不适合你,她是俗世中的女子,而你是天上的男子,内心脆弱忧伤,你们隔了那么远。
段牧之又喝了一杯酒,苦笑,摇头。辣到心已经麻木。
他一遍遍地问蒋杰,不值钱的东西就一定不好吗?比如我的诗歌。比如海子的诗歌。
贫穷的海子曾经想喝酒,他到一个酒店里对老板说,我给你朗诵我的诗,你让我喝酒吧。老板答,我让你喝酒,你别朗诵诗了。
只有蒋杰知道他内心的痛苦。蒋杰拿出一叠不同女孩的照片,一张一张给他看。蒋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一枝花。
在醉眼朦胧中,段牧之斜视着一张张照片,摇头。
只剩最后一张了,蒋杰伸开了手。恍惚中,照片上的女子向着他浅笑。
紫嫣?段牧之问。
不,蒋杰笑了,她只是长相像紫嫣罢了,江尚雪。牧之,你醉了,连紫嫣和江尚雪也分辨不出来了。
是吗?段牧之醉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连紫嫣都认错了。他趴在桌上不再动,心里隐约知道已经彻底醉了。

[2]

这个叫江尚雪的女子是在初冬的黄昏走进了段牧之租住的小屋。
彼时,小屋外的几株寒梅正婀娜地开着,冬天的雪花碎碎的,零星地散落。她站在他面前,浅笑,穿着红色的,薄薄的过膝长袄,像雪中的红梅,淡绿的纱巾随风飘拂。
段牧之重新恍惚起来,他疑惑地问:你从哪里来?
我来取我的照片。她简洁地答。
照片?段牧之更疑惑了。
蒋杰说,你留了我的照片,我来取我的照片。她补充说,我来看望留了我照片的人。
照片?他再问。
蒋杰说,就夹在海子的诗集里,那天他从海边送你回来时,你把照片夹在海子的诗集里了。
他返回屋内,翻看桌子上海子的诗集,果然有一张照片。这次看清了,照片上的女子就是眼前的女子。一个长相酷似紫嫣的女子,只是她比紫嫣少了风尘的味道。少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味道。
我来自A大,我是你的校友,你的粉丝。我只是一个喜欢诗歌的平凡女子。我叫江尚雪。
你也认识蒋杰?
是的,他告诉我你在这。
他递给她一本书说,你要爱诗就读读海子的诗吧,他是诗歌的天才,是在自由天国里孤独歌唱的诗魂。
从此,她每天都来,读书和照顾段牧之的生活。
已经一年了,春去春又回。常常,他叫错了她的名字。紫嫣!
不,我不是紫嫣,我是江尚雪。常常,她纠正,一点也不给他留喘息的空。
有时候,段牧之看着她读书的身影会喊:紫嫣,你的侧影最美,有清冷的美。这时候,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情,像被海水浸透了一样的温情。
她一阵心酸。
夏天来了,她穿薄薄的淡绿的裙子,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挚爱,她喜欢淡绿的颜色,喜欢淡绿的宁静。那天,一走进那间熟悉的小屋,段牧之喊她:尚雪!
什么?江尚雪诧异地问。
我在喊你呀!段牧之像个孩子,一脸的兴奋。
她捂着脸哭了,第一次他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不需要再一遍遍地纠正。这个她最心爱的男子,这个她为他做了一年多饭,洗了一年多衣服,整理了一年多房间,磨了一年多墨,陪读了一年多的男子,第一次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不是紫嫣!
他俯下身,搂着她因哭泣抽动的双肩,准确地说,尚雪,我又会写诗了。这第一首诗是送给你的。我爱上了一个女子。
她的心扑扑乱跳,紧张得不敢出声。
尚雪,我爱你。他亲吻她垂下的头发,一寸又一寸。这句话,她等了足足五年多,从刚进A大见到段牧之的第一天,她就始终活在紫嫣的阴影里。曾经,到现在为止,她喜欢眼神浩渺,神情薄凉,又干净挺拔的男子。
她的泪流下,打湿了手中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诗稿:
你从冬天的黄昏来,
你笑的清浅,
温暖我暗夜的孤独和干涸的灵魂。
是落雪的黄昏吗?
犹记得小径的梅香,
纷飞着思念的雪花,
你淡绿的纱巾飘进了我的诗行,
湿润我远眺的眼睛。
没有雪拥蓝关,
也没有大雪倾城,
只是一片片梅韵的清香
倾倒了这座千年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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