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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还是个孩子，抱着头痴痴地望着远处院落中游戏的小伙伴们。她被他们隔离开来是缘于一次疾跑后的晕厥。她的母亲惊恐而无奈地告诫孩子们，别带着她玩了，她经不起折腾。等她醒来后，便成游戏场边上的空气或树。她澄澈的眼睛浮过一片疑云，但不多久便消散开，她是那样乖顺的孩子，她的母亲严厉的禁止她跟他们一起游戏。
她学会了另一种方式加入——双手抱着头，忽闪着眼睛在不远处跟他们一起游戏。孩子们正在玩新郎新娘的游戏：模仿着电视里的仪式壮若神圣地进行。总之孩子对大人们的事的兴趣度也许远比零食来得浓烈。四只手交叉相握便成了轿子，四周围绕一圈算是花轿游街了，然后神甫小孩目光游移结结巴巴地努力回想电视里的台词问，愿意做他的新娘吗？当然省去了“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更或是死亡，永不离弃”之类的话语了。再然后，当新娘说愿意时，孩子们的笑声便似鸟儿般地飞上云霄了。儿戏原本应该在哄笑中拉上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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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笑了，尽管她未必能听见具体说的啥，伙伴们笑，她也笑，“咯咯，咯咯”，她便是那只飞得最为吃力最为迟缓的鸟了。因为如此更显突兀，他——这群孩子的王，立即回首看见她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于万千人的洪流总有那么一朵令你凝眸并一起激荡的一朵浪花，某些与生俱来的本质上的神秘东西会紧拽住你，从此不知道谁是风筝谁是那根操控的线，反正便这么牵连住了。
他径直向她走来说，你做我的新娘！顷刻间，她被他那狂野的目光定住，惊惶，茫然也许还有感激莫名，她只感觉到心在打鼓越来越急迫，她不敢拒绝也不敢同意，生怕一张口心便会从嗓眼里蹦出来。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坐上那“花轿”的，直到他替她把那儿戏中准备的汽水瓶口的指环套在左手无名指上，那冰凉却真实的感觉立即平复了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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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神甫小孩程式化地要问她是否愿意时，远处传来她母亲的呵斥，于是她还没回答伙伴们便被驱散了。他们本能地跑开去，风中传来他断续的声音“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她很坚定的回答：“我是你的新娘。”也许最终他未能听见，然而她回答了。
初潮来临标志着女孩在生理上的成熟，而学会独自享受和承受秘密则标志着心理上的成熟。她母亲问她他们对她做了些什么时，她紧握着那枚汽水瓶口的指环回答什么也没。这样的游戏对男孩子意味着在人轿上趾高气扬的畅快，哄笑之后便烟消云散。也许他根本不记得他离去时随着跑步的起伏而断续的问话了，但她回答了，她以为既然开始了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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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在同一间学校念书，儿时的记忆如雨后的彩虹一样易于消散。他对她低眉顺眼的注视视为偶然的目光交错，也许是她太不起眼，也许是他处于青春期男孩的羞涩感，他只对她报以礼貌的微笑或点头，并未产生那“交会时的光芒”，他仍有他的方向。
但她相信那象征性的指环能套住她也一定套住了他，她已经会背诵电视里庄严的神甫的台词了：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疾病健康，更或是死亡，永不离弃。于是，她努力同他保持一致：他是班上拔尖的学生，她也必须是班上拔尖的，尽管只有她和她的母亲知道为此她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尽管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儿时的游戏，可她宁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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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被一所名牌大学录取了，而她却被刷了下来，因为她从小至娘胎来的先天性心脏病，这也是母亲禁止她跟其他孩子玩的原因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上体育课而她在一旁观望，她不想做个旁观者她要参与进去。
母亲能安慰她的只是陪着她落泪。她很快学会坚强起来，她坚信远行的人总要皈依，蓝天白云下的承诺是永恒的承诺。她选择了不去参加他的送别会，至从他还是孩子时走入她那颗破碎的心她就再没让他离开过，没有离开何来送别？
男孩终究要长成男人。他离开这座城市就没有回来过，在另一个城市已成家立室。他的消息犹如针刺一样流传到她的耳里。她平静地接受了，淡然一笑……祝福他吧，她想。
她还能看见小孩子们玩着她跟他儿时的游戏，她也许还认为她那先天破碎的心只能容纳他在心里已经足够充实了，为什么还非得形式上的在一起呢？为此她拒绝了很多追求者，包括被别人定义的那种优秀的追求者。就在那一年，她母亲因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过早辞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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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变得恐惧起来，她母亲是在睡梦中过去的，她害怕自己也会在睡梦死去之前还没来得及戴上儿时他套上的指环。
每个灯光幽幽的晚上，临睡前她都要从最隐秘的抽屉里拿出来套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莹莹的彩光在玻璃指环上流转，牵动着她那颗破碎的心，然后闭上眼回到从前。
梦中，那一天他径直走过来，狂野的眼神定住了她，他为她套上了那玻璃瓶口的指环，他在风中问：“愿意做我的新娘吗？”她对自己回答：“我是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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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呀！为什么会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情感呢？这个问题也令她困惑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她在病床上拒绝了最后一个追求者。
那人是一家著名企业的年轻主管，青年才俊便“羽扇纶巾”般的领袖一方了。很多次被婉拒后他的朋友们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他说她是那种为数不多的女孩了，没靠近她便不会感觉她是那种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女人。
医院急诊病室里空空荡荡，雪亮的灯光照在她纸一样苍白的脸上。她在逐渐恢复知觉中感受到一双紧握她的手，那双手传的热度令她能够微微张开眼。一双充满血丝和急盼的眼，他说愿意照顾她一生。她下意识地触碰到依然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玻璃指环，一股冰凉的感觉令她感激的心安宁下来，她说：“回去吧！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另一个人了。”她甚至拒绝了他陪她到天明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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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黯然的背影终于消失，她泪眼婆娑的目光被一群奋不顾身扑向日光灯的飞蛾攫住，倘若那是一团烛火会怎样？她豁然明白原来当飞蛾扑火时的一刹那，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当儿时的他径直向她走来，眼神狂野地望向她的一刹那，便是她的永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