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木屋
遥远的苍穹,飘曳着一只淡墨色纸鸢,似与老天斗气般,越飘越远,渐渐的,轮廓也模糊了,从地上看去,是被放逐的墨点。
我的老鹰刚飞起来,就和它缠在了一起,巨大的身子顿时翻着跟头跌了下来,眨眼间,蜻蜓也晃晃悠悠地落下趴在了柳树上。
檀儿不高兴了:“都怪你,我的蜻蜓眼看就飞上天了。”我便拾起老鹰给她,“我不要,我要我的蜻蜓。”
蜻蜓被浓稠的柳丝遮住,我爬了很高还是看不见,就顺着线把它拽了下来,“嗤”一声响,竹骨折裂,宣纸破损,似一道长长的疤痕。
檀儿轻瞄了我一眼,很是生气。
我捡了根枯竹,掏出刻刀,削了只竹蜻蜓给她,檀儿捏着竹蜻蜓,乜斜着眼看着我笑了,双手搓了几下,猛一撒开,竹蜻蜓踩风而起,盈盈上飞,恰遇风吹絮雨,悠悠轻扬,竹蜻蜓旋转着,曼妙舞姿如仕女般,在纷纷柳絮中,轻飘飘落下。
檀儿接住在手中把玩着,许是力用大了,再次飞起,竹蜻蜓飘到了木屋上。檀儿要我去拿,因为木屋有诅咒,我不敢去。
檀儿折了根柳枝,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墨水,蘸上些许,在木屋上画了层图案,说诅咒已经解了。
我害怕得诅咒,赶紧拉她离开。
她不走,骂我胆小,还拗断了柳枝,扔一半给我要我也画。我怕冒犯神灵,又拗不过她,只好轻轻在上面点着,心里却一直在祈祷。
许是年幼不懂事的缘故罢,很快就忘了心中恐惧。直至夜幕垂下,炊烟熄尽,还有人在那里涂鸦,夜静静的,风凉凉的,只剩月儿傻傻,在笑我们俩。
回家母亲知晓后,痛斥了我,命我跪在菩萨面前,并用熏香祛除我身上沾来的晦气。我不太清楚木屋有什么诅咒,只是从小就听别人如此说。我问母亲,她却不告诉我。
日子流水般又过了几年,柳树还在,木屋还在。
母亲托人给我说媒,女方叫芸儿,乖巧懂事,贤淑善良。我跑去跟檀儿说,檀儿沉默许久,说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家里已给她定了婚,对方是衰败宁府的二少爷。我听后,心里涌起阵阵莫名的难受。檀儿说她不想嫁给二少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要我帮她逃婚,我绝想不到她敢说出这样的话。
檀儿还在等我回答,看着她脸上那硬撑起来的大气的笑,我犹豫了,我怕母亲生气,怕牵连家人,怕被村人嘲笑,怕宁府的势力,尽管宁府已经衰落。檀儿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抱着膝一言不发。
当晚霞收回最后一道余光,我还在犹豫着,檀儿起身走了。
没多久,檀儿就嫁给了二少爷。那天的她,披着红纱,眼中却含着泪。回来后,我大病了一场,是芸儿一直在照顾我。病好后,在双方父母的笑意撮合中,我娶了芸儿过门。
后来,檀儿在一次外出时,途中遇了劫匪,二少爷恐慌,丢下檀儿独自跑了。檀儿回来不久,关于她失节的谣言便甚嚣尘上。
檀儿解释说劫匪只抢了财物,但没有人信。从早到晚,村里都在议论她,其中也有二少爷,一些文儒写文诟病,责她不贞不节,活着祸国殃民,伤风败俗,当效烈女,以死为诫。
我才知晓,村人是相当看重节烈的,若失节,则必死,死即为烈。木屋里摆放着以前不贞节女子的牌位,借木屋傍柳,一为锁缚前人,二为儆诫后人。
二少爷一纸休书弃了她,檀儿骂他连妻子都保护不了,临危独逃,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且弃她之后必定再娶,他已不节,又有何颜面来指责自己。
二少爷羞红了脸无话可说。
村人对檀儿的反抗显得异常恼火,斥责她不守妇道,对自己的丈夫不贞。
檀儿撕破休书以示与二少爷已无任何关系,又骂村人,盗匪为患,无人去理,却沆瀣一气来指责自己,实是无知无能之辈,恃强凌弱之徒。并痛斥村中腐儒思想迂烂陈旧,男子可以多妻、女子失节必死,才是伤风败俗,天理不容。
檀儿是第一个敢公然反抗的,但众怒难犯,檀儿的父母也规劝她做了烈女罢,决不能令祖上蒙羞,且死后地方志会有记载,能给家族留个好名声。
檀儿始终没有屈服,后来被关进了木屋,没多久就疯了…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又是一年放风筝时,湛蓝的天空,几片白云闲庭信步般,数着脚下数只追逐的风筝,有金鱼,有蝴蝶,有螃蟹,还有蜻蜓。
村头木屋前的空地上,几个放学的顽童嬉闹,比试着谁的纸鸢飞得高,旁边有一痴呆女子也要玩,孩子们要她放起自己的纸鸢,她吮着手指皱眉想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只竹蜻蜓,开心地笑了,孩子们也陪她尽情玩着。
空中两只纸鸢缠在了一起,稍作挣扎就一起掉了下来,那女子见状,张嘴咬断孩子手中的线,两只坠落的纸鸢又重返高空,逍遥自在,朝天涯那端飘去,像被打了死结,牵着手再难分离。
我正想走上前去,身后有人叫住了我,是芸儿。她展颜一笑:吃饭了。望着村里四散的炊烟,我挽起芸儿回家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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