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长眉
香香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也是弄月楼最美的舞娘。香香,当师父引着身形秀丽如春柳,面目姣好若春花的她进来,告诉我们她叫香香,众人凝目细看里,她风流婀娜地款款一笑时,谁都知道,她不用学什么,也比大家都强。那
香香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也是弄月楼最美的舞娘。香香,当师父引着身形秀丽如春柳,面目姣好若春花的她进来,告诉我们她叫香香,众人凝目细看里,她风流婀娜地款款一笑时,谁都知道,她不用学什么,也比大家都强。那是香香的第一次出场,没有锦衣与绫罗的陪衬,一袭白纱,头上一朵芙蓉绢花,淡淡妆,水袖只柔柔地一甩,台下便地动山摇地叫起好来。
香香总是知道什么样的妆容,什么样的美态,什么样惹人怜惜的样子是见惯庸脂俗粉的男人欢喜艳羡的。
香香是一朵白牡丹,是一朵白茉莉,白芙蓉。她总是给人清丽淡雅,出尘不俗的感觉。“清丽淡雅,出尘不俗”,弄月楼这样下九流的地方,也是可以出仙子的。
弄月楼里的姑娘,环肥燕瘦,哪怕能够舞低杨柳楼心月,谁又不是都成了香香的陪衬。
我是庸脂俗粉中的庸脂俗粉,师父总是在苦练之后拉下没有表情的脸训斥我:你就不能学学香香,她是怎么扭腰摆臀的,她是怎样对着台下的男人们飞眼……看表情——这样才能让男人爱惜,这样才会有人请你们,有赏钱。
我战战兢兢,我看着在台上舞着的香香,明明是冷漠着一张脸,却偏偏有令人难以言说的暧昧和,勾引。“勾引”,我在心里无声的苦笑。
香香生得好,那样无视于人的清冷狂态亦越发引得人击节赞赏,叹这误人风尘中,有这般不肯低身俯就的清高女子。
我是什么人呢。在弄月楼里众多的姐姐妹妹中,一晃眼几乎泯然于众人,更何况,眉角还有这一块终生跟随终生丑陋的伤疤。
师父给我起了一个令人惊艳的名字,只是惊艳的背后,是丑陋和空洞的铺垫。
柳长眉。长眉,只是因为每每上台,每每演出,师父都要我将那两弯秀眉描得比远山还长。“遮住你左眼上的伤痕。”
香香上台,我必是那个在她九天仙女下凡尘身姿面前卑微到尘土里的人,美人也是需要人衬托的。香香一袭白纱,头上芙蓉绢花,淡淡妆。我是在她身边当做幕景的活道具,有时扑蝶,有时采花,双髻垂髫里青布衣衫,眉比远山长的小女子。
震天价的欢呼里有“香香,香香,香香美人”的恣意疯狂。我跑下后台,擦一擦额角的汗,用笔描一描褪了青黛色的伤痕。
有一日,那是花谢花飞花满天的暮春,香香是那暮春时节开不败的芬芳佳人,她轻柔飘逸的白纱拖过掷上舞台的鲜花和金币,香香春风满怀的笑,香香一笑便足以倾城,颠倒台下众生,我瞥眼回望,有谁会令香香娇颜盛开呢,台下的贵宾席里,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扇流美玉,人如美玉,笑着轻拍双手,金币,便是他身旁的小厮掷上来的。
原来香香并不是不对人笑,只是那些凡夫俗子不配,她倾国倾城的笑是留给这等玉人的。
后台小几上,有一捧青柳,夸张的缎带包扎着,插在水瓶里。向来折柳只关乎送别,亦只听说送花送缎送红绡,送青柳,我拂了一下沾水的碧玉般的柳树叶子,抽出眉笔细描。
那伤疤早已不会再痛,随着岁月,那些狰狞的线路已长进我的皮肉肌肤里,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黛笔描过,长眉飞入鬓角,略一停顿,眼前便仿似出现一个人。
“小小,小小。”
“柳姑娘”,那玉人站在门边笑,香香,温婉一如良家小媳妇,扭捏着白纱的一角。
“在下已知会了令师父,明日还请柳姑娘和香香姑娘去在下府上一祝雅兴。”声如碎玉,态度温文。
我拿脚夸出门去,擦肩之时,不知是心下紧张还是绊到什么,一下子跌倒出去。他伸了手来扶我,抬眼四目相照间,清粼粼的眼眸里,半丝尘埃也无。
香香整宿也没有睡好,话少的她缠着每一个弄月楼的姐妹闲聊,或许每个人都觉得有受伤吧,那位锦衣公子,就这样偏爱香香?言语间隐有忿忿,只是,谁及得了香香妩媚与美貌。
香香坐在我的床前讲他的眼睛,讲那一点点飞扬上去的清秀眉毛,讲他出手阔绰的金币,讲他跟在她身后由衷赞美的那一句:香香姑娘,你真是飘逸出尘一朵白芙蓉。
师父说姑娘们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明天演砸了木公子的聚会仔细你们的皮。
“木公子,师父师父,木公子叫什么名字啊,木公子他人真好。”香香抓了师父袖子,百伶百俐。
“木子美,城南锦绣山庄的木子美,这样的人我们开罪不起,只要有木公子喜欢你们的歌舞,姑娘们以后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月上柳梢,香香辗转反侧做着心怀甜蜜的梦。“木子美。木子美。”我听到暗夜里什么人在这样低低的叫着这个名字。
香香还是慌了,帮着描妆的丽丽已经为她换了几个妆容,她还是不满意,那朵绢花,额前换到额后,左侧换到右侧,一朵绢花淡梳妆已经很美,而在心里百般在乎的人,犹是不肯放心和安心。
师父托正了我低着的脸:“长眉,你要不是这一点伤啊……唉,师父看人能够看错到哪里去。”她沾了青色的烟粉,一笔描过我的眉梢,那隐隐狰狞的伤痕,远山般飞入鬓角。
我不肯盘起头发,有这长眉的掩饰依然不足以安全,我怕,我固执地要遮住那块伤疤。师父执拗的盘了流云髻,一朵绢花,贴在鬓角。“谁都不许使小性,演砸了就是与我王大娘过不去。”
铜镜里的香香美若天仙,铜镜里的我,不再是我,一举手,一投足,香香的白纱裹着我的青衣是飘摇的云和舒展的画。
香香是惊艳的,我知道。我站在她的旁边清楚的看到座下的才俊们睁大了眼睛,木子美,也略微凝了眼神。我抬起眼睛飞快地扫他一眼,那双流光隐玉清粼粼的眸子里有什么呢,欣赏?爱?和怜惜?
有人在帘子后依依呀呀地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又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香香的白纱如流云般轻盈,我昂首,飞旋,三尺青衣仿佛要向月光飞去。不过是一道已经淡然的伤疤,不过是一个已经不会有人记得的誓言,也不过,是一场等待落幕的表演,柳长眉,柳长眉,你又何惧?
万籁俱寂,只有帘子后那娇脆的声音还在唱着“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不知怎么,本是欢快热情的歌咏,琴箫鼓瑟里,风吹竹影明月无声中,却吟出淡淡的哀婉寒凉来。
香香俯首,白纱曳地如月下的霜雪,我亦弯腰,俯首,淡成月光,与清辉交织的淡淡柳绿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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