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眼瞅着墙上的时钟再有一刻就到四点，芷若终于松了一口气。昨晚值夜班没睡好，今天中午本该休息的，不巧科里一姐妹家里有急事临时请了假，芷若只好连同她随时出急诊的任务一同顶上。一宿没睡好的她上班又转来转去地忙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已经累的话都不想说。写完交班报告，又拔了两个针，看看还剩下最后的五分钟，而接班的护士小兰也已经来了，交代完注意事项，她和取药回来的小李刚准备洗手换衣服回家去休息，韩医生急冲冲走了进来：“林姐，你们是谁出急诊？狮子岭隧道口发生车祸。”
“我！”像打了强心针一样，疲劳顿时一扫而光，芷若一下子焕发了精神，她边回答边冲进里间去提急救箱。在小韩医生登上院子里的救护车时，芷若也差不多已经提着急救箱跑到了车前。
“林姐，你的钱夹拉桌子上了！”护士小李身后喊着。
“没事，你先帮我收着。”
“快走吧！”芷若边说边登上了车，她刚坐稳，救护车便驶出院子呼啸而去。芷若的心本能地随着这尖利的呼啸声提了起来。这条重要的省道上因弯路多，车流量大，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车祸，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她和同事们也已经见过太多太多，可是不管已经发生过多少次车祸，见过多少次伤残与死亡，芷若都无法做到麻木与冷漠。是这样的缘由吗，她十分敬重身旁的救护车司机——她的这位也已经不很年轻的同事。和她一样，他也是身兼数职，开救护车的同时还负责着医院办公室的一摊杂事，包括财务与文秘工作，加班是常有的事，可是不管有多忙多累，每每接到求救电话，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出车。此刻，驾驶室里专注开车的他表情与芷若一样既凝重又焦急。
仅仅十多分钟后车便到了狮子岭隧道。芷若跳下车随着小韩医生拨开围观的人群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伤者是一六七十岁的老者，神志尚清，正捂着擦伤了的额头满身是灰，满脸痛苦地蜷在地上呻吟着。见医生来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争相讲述着事情的原委。原来老者是附近的村民，拉了架子车去地里干活，刚出隧道口便被错车的大货车给挂倒。还好，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创伤，但老者的脸色不大好，内伤不能排除，看样子得送上级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小韩医生俯身做着初步检查时，芷若站在身旁暗想。突然，她的手被一双热乎乎的粗糙的手紧紧抓住：“林护士，你也来啦！”
芷若回头，原来是一名住过院的老大妈。
“嗯。老人家，你还好吧？”
“劳你问。好，回来后一直好着呢！多亏了上次你们的关照！”大太阳下，老人家眯着的眼紧盯着芷若的脸，像是生怕她挣脱跑掉似得，一双手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林护士，你看，我家就在涵洞那边，要不是你这会有事，我一定要请你到我们家去坐坐！”一位干瘦的老头也挤过来，站在大妈身边，指指隧道那头出口不远处的一所院落，热情地对芷若说。
芷若认识，他是大妈的老伴，住院期间一直陪床来着。芷若听说老人家养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的远，儿子在外打工，住院期间，在家的儿媳却一直未曾露过面，就知道老人家心里一定是恓惶的，日子过得也一定很不富裕，不觉多了几分照顾，工作间隙还曾和老人家拉过家常。不想为表感谢，出院时老人家将家里攒下的二十几个鸡蛋拿来一定要送给芷若。芷若坚决不收，大妈急得眼里泪花闪：“收下吧，林护士！这是正宗的土鸡蛋，就是太少，都拿不出手。”芷若推辞不过，转身给钱时，两位老人家都很生气的样子：“你给钱可就羞着我们了！就几个鸡蛋，也不犯错误，你就收下吧！收下了我们心里才好受点！”芷若只好先收下，却好长时间了一直记着这件事，觉得欠了老人家好大好大的一份情。
“谢谢你，老人家！我知道地方了！下次吧！等下次有机会了我一定去你家看看！”芷若心里热热的，反手攥住了大妈的手，微笑着对两位老人说。心里寻思着等哪天有空了，一定买上些东西来老人家家里看看。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呢？！寻思间看见小韩医生检查已毕，连忙作别：“我走了！您二老多保重！”
芷若上前协助抬起担架的时候，两位老人家还在身后叮咛着：“说好了，林护士，等你有时间了可一定要来我们家做回客！一定！”
上车的时候芷若回头望了望那对热情朴实的老人：“嗯，好！一定来！你们快回去吧！”
这就是朴实的山民，你的付出你的好他们会记着一辈子，念叨一辈子！坐进车内的时候，芷若还在心里感慨着。是不是这样的一些人让她虽苦虽累却一直热爱着这份工作？让她有机会改行的时候却到底没有改行？让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大山深处一直保持着内心的某种庄严与神圣，一直默默地坚守着什么？不全是，可又好像是。
飞驰的车内，芷若守护着挂上了液体的受伤者，思绪一时间飘得很远很远……

送受伤的老者去县级医院回来已经七点。天还是闷热的难受，像被大锅盖给盖住了似的没有半丝风，芷若上楼进得家门觉得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样？有无大碍？”身为同行的老公见她回来随口问说。
“CT显示有颅内出血。还好，出血量不是太多。”
“哦。饭还在锅里，快去洗把脸，赶紧吃吧！”
是天热，还是太困，芷若没有半点胃口，但想到还是早晨八点多吃的东西，就去厨房胡乱扒拉了几口。碗一放下，她便径直进了卧室。真的是年龄不饶人，她必须得补补觉才行。这一倒下立刻就睡着了。
芷若是被自己的手机铃音给叫醒的。迷迷糊糊中她一看是小韩医生打来的，知道又有新的出车任务，未及多问就挂上电话，一骨碌爬起来往外走。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她这才发现窗外稀里哗啦地正下着雨。
“啥时下的雨？我走了！有重病人。”
“早下开了！睡的跟死猪似的，下这么大雨都不知道！伞拿上。路上当心点！”老公正在客厅里专注地看着《心术》，头也不抬地说。
“你不说差点忘了！”芷若咧嘴一笑，缩回拉门的手，折身取了把雨伞，这才蹬蹬蹬地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这回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因与父亲发生口角，一气之下喝了10多毫升的百草枯。虽然被家人送来后已经洗了胃，但因百草枯毒性强，致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