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帘空隙透进来，照在床上，把佐佐惊醒。母亲在敲他的门，母亲一直起得很早，她晨练后回家叫儿子起床上班。与往天不同，今天她一敲门，儿子就打开门冲了出来。佐佐知道他今天不是母亲叫醒的。他的思维在卫生间的放松空气中，洗脸池的牙膏洗面奶味儿里还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奇异感。他一直在想那江水，不停的流淌，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的流着。梦中他去一条江边，江水流逝，他上了一条船，听见一个优美的声音在说话，他转过头，却只看得见滚滚江水，遮蔽着天空，无法看清说话女子的身影……这是他年少时周而复始出现的一个梦，现在又始梦见。那江水、那熟悉女子的声音，一脉相承。
他跟母亲说了再见，快速的走向上班的途中。他想，梦中那熟悉又无法看清脸的女子就是自己心仪女子渴求的幻化吗？但那江水滚滚流淌，似乎又不仅仅只是一种身体的渴求，应该还有其它什么。他走那坐天桥，天桥是他上班的必经之路。前几天有一个女人从这里跳下去，跳进桥下川流不息的奔腾中。因为死过人，经过桥上的人们大多瞥上一眼那事发地点，匆匆离去。
这事却让经过天桥的他，内心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绪。他趴在桥的栏杆上，让风吹拂耳际，凝视着桥下如水流一般穿梭的车辆，熟悉又陌生。听人们说那女人是为情自杀。
佐佐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从大学起，主动的、别人介绍的，总有一些女子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其实他不喜欢被人追求，可是那些女子非要抢在他之前发出攻势。读书时有女生来到他的宿舍，把他的衣服找到，洗好叠得平平整整的送过来；工作后，有女生搂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的走过街市……他不想去伤害她们，但是奇怪又自然的是，他最终都和那些女生和平分手。他再次想着那个从天桥上跳下去自杀的女人时，他突然想，那女人自杀了，她的情感，那曾经属于她们的情感是不是就留下来的呢？留下来，像江水一样不曾停歇的流淌。
他来到公司，投入紧张的工作中，突然听见手机在叫，母亲在电话里说：今天下班你早点回家，王伯伯的女儿要来家里吃饭！他想起母亲最近常对他说王伯伯的女儿如何大方得体，漂亮能干，电话证实了他对母亲话题的猜想，这让他有些反感。放下电话，不知怎的，这时，他感觉或近或远有人在看他，议论着他，他的第六感觉一下子敏锐起来。他听到王伯伯家里有叽叽咕咕的声音，对他们女儿要找男朋友定下的一条条的标准；他听到母亲从心里不出声的在他耳边念唠着她要的儿媳妇要各方面条件好，能般配的；他听到同事们笑着说女老板对他很好，只要他付出一点，可以走一些捷径……这些声音虽然小，却绵绵不休。这些话让他的脑袋里出现一个巨大的物体，黑沉沉的充塞进去，让他变得头重脚轻。他每天在这个城市跑来跑去，就像小蚂蚁爬来爬去。他想，大家都是如小蚂蚁一样吧，一分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小时，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这样慢慢老去。有时候，他想要跳出这个桎梏。他轻轻的仰头靠在椅子的后背上，他又想起他在梦中来到一条江边，江水滚滚，他上了了一条船，她在对他说话，他一直在看，在找她，她在他面前，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她……周围发出了各种响声，然后他听倒一个大蚂蚁似的叫声：小蚂蚁们，吃饭了。
下班，他给母亲回电话说加班不回家吃饭。母亲还在电话求着他似的说：你还是回来嘛，王伯伯的女儿已经来了，正在屋里弹着钢琴，女孩子温柔又体贴，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女孩呢！他强硬的打断母亲的话，他已经打了车朝广场奔去。找女朋友是自己的事，他不想母亲插进来。想到这里，刚才对母亲的语气让他没有内疚，反而有了一种轻松之感。他正急着去见一个女孩，他们在网上认识，女孩网名叫低头抽烟，他叫观望幻觉。昨天他们已经约好。
观望幻觉，我们见面吧，就在广场小树林旁的河边。
当然，我也很想见到你。他回答。
那你晚上7点就在那里等我。
一定。

他们从没见过，在网上也没有照片或视频传递，但他充满期盼。很久了，他在网上只和她一个聊。他觉得她有很好的想像力，她对他说的话，让他觉得空气中把他一些曾经的往事提起来，她让他总想到水流。她还一直对他说，她很喜欢琼瑶的《几度夕阳红》。想到是喜欢琼瑶阿姨的女孩，他的心里涌起丝丝的温柔。
他到了广场河边。夕阳西下，晕红的太阳光把河水染成鲜红鲜红的颜色，层层叠叠的闪耀，倒映着的蓝色大厦，在红水里变得又褐又紫，让人联想起天堂。河边有很多人走过，他看到人群中一对年轻情侣，那个挑染着黄发，有着现时流行中性帅的男孩子，操着娇柔港台国语腔：好不好嘛，好不好？正问着对面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女孩穿着坎肩带抹胸，脸上挂着几颗痘痘。在男孩不断的请求中，女孩终于点了点头，男孩于是在人群中俯下脸，亲吻拥在了怀里女孩。女孩并不漂亮的脸就像一朵充满水分的花，旁若无人的盛放开来。他感到很开心，他发现他的眼皮在跳动，是谁在念着我吗？他想。他靠在河边的护栏上，河里水流潺潺，荇藻浮摇，一直无法停下来，像他和从没见过的面抽头抽烟在网上倾心长谈，一直无法停下来。
低头抽烟，今天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他带着兴奋的心情自言自语。
你急什么——傻瓜！似乎听见低头抽烟在说。
他笑了笑，摸了摸头型，应该没有乱，他把头伸向河面，照了照脸，应该还是清爽干净的模样。夏日午间积蓄的热量在黄昏散发着浓烈的余威，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看了一下表，7点还差30分钟。他离开河边，沿着台阶跑去广场对面的面包店。他穿过匆匆的人流，他想这正是他想要找寻的爱情。
干净明亮的面包店里，弥漫着鲜奶油和小麦的芳香气息，橱柜里摆着层层叠叠点缀着五色水果起着奇异名字的蛋糕，流满人间烟火的世俗味，他想热爱生活的人都应该喜欢这里。
面包店里，人来人往。低头抽烟为什么要约他在河边见面呢？倾听水流，感受生命如水般匆匆流逝？突然想到这一层，生命的有限感突然蜇疼了他。他有些不能承受之痛地坐到面包店的坐位上。他看到一个头上扎着头巾的女店员，正向他走来。
先生，这是我们的面包和蛋糕，请您看一看。
好的，我想……请给我拿两个面包……就是那边的……他指着离他不远的橱柜，有些疲倦的说着。
店员把面包拿过来，他付了钱，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