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黑色的离别
喜欢听许嵩的那首《清明雨上》,“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清幽的歌词加上优美的旋律,萦绕在耳畔,如泣如诉,似梦
喜欢听许嵩的那首《清明雨上》,“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清幽的歌词加上优美的旋律,萦绕在耳畔,如泣如诉,似梦似幻。天人一方的永恒的痛憾,在这举重若轻的一声叹息中,慢慢平息,余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是生者对死者用一生时间去验证的缅怀。离别,在诗人的字里行间仿佛是浪漫与恣情的象征。哪一本小说,哪一首歌,哪一部电影,其中都不免不厌其烦的谈离道别?人们在这种虚拟的感情氛围之中获得一种悲戚美的审美愉悦感,从而满足。现实生活里的离别就是两码事了,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会经历无数的分分合合生离死别,直到自己淹没于黄泉,也就是真正与世界永远的阔别之日了。
离别的形式虽说花样众多,但万变不离其宗,简要的说就囊括两类:一类是身的离别;另一类是心的离别。身的离别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物质的转移甚至消亡,离别的因由是学习,工作,生活的需要而和家人朋友同事在时间空间上的分隔,或者是年迈多病驾鹤西去,又或是意外事故导致与世长辞。心的离别则比较抽象情绪化一些,属于内心世界情感的从量变到质变的微妙变迁,此种离别产生的原因很复杂,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背叛,离弃与决绝。
热恋中的两个人因为事业而天各一方难以圆满,或者是双方父母棒打鸳鸯而无奈分手,初时感觉天崩地裂万分痛苦,然而时间是最好的医治膏药,所有的伤痛在它的抚慰下渐渐淡漠甚至销声匿迹。围城中的男人女人在年年岁岁的婚姻中不堪煎熬,不爱了放手了,散场了,曾经的花前月下两心相依情深意长如同过了保质期的蛋糕,变味了,发霉了,于是就义不容辞的扔掉了。孩子长大成人,翅膀硬了,想飞出家庭的小世界,投身于社会的大世界,难免会离开父母的怀抱,以一种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姿态。家长经过一段日子的怅惘若失,慢慢也就明了,最终把对儿女的舔舐之爱埋藏在心底,变成一种精神的支撑和慰藉,化为最无私的殷切祝福。
无论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思念成灾还是重获自由的如释重负感,都莫不是人们对离别的各种层次的理解和诠释。人的一生在经历过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各式各样的分离之后,情商提升心智成熟,对世界的认识有了另一番感受,这种独特的感觉如影随形般的伴随着生命的潮起潮落,在得失悲喜间将人性的光芒闪烁到极致。
曾经最知心的朋友在不经意中的转身,铸就我十数年的深切怀念,把这单纯的情谊卸下收入行囊,还得向前寻觅方向。家庭的破裂,如同一个五光十色的彩色泡泡经不住小小针尖的一次轻轻地碰触,便彻底幻灭了。不合脚的姻缘,不要也罢,早日脱下脚反而早日舒坦。
铁石心肠只是外在的表象,内心的柔软在母性的缱绻下一触即发。望着躺在病床上啼哭着的孩子,他才四个月却因过敏性哮喘呼吸困难面目全非,我心如刀割般的疼痛,整日整夜地守护在他身边,抱着他在怀里不肯放手不敢合眼,生怕自己稍微的倏忽,这个幼小的生命便会永远的离我而去。
不知道从什候开始,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母亲的病故对我来说就像一场噩梦,这梦魇如此真实痛楚,似乎没有醒来的时分。她术后高热40度持续十天不退,睡在降温冰床上,皮肤受到寒冷的刺激而不停的战栗发抖;靠着喉咙的一根管子呼吸进食,胃出血无法控制后大量地输血导致排斥反应浑身痉挛抽搐。最后那天,母亲忽然睁开眼睛,这双眼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她嘴角蠕动了几下,想说却说不了话,后来望着病房门口的方向用手指了指,又继续昏迷不醒了。我们知道母亲的心意,她是想回家去。费尽周转将母亲送回了那个她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家之后,她永远的合上了双眼;二叔临终前的那个晚上,天气异常闷热,我坐在他床边,用手紧握住他的冰凉的右手,跟他说着许多家常话。他目光呆滞,说话含糊不清,全身因水肿而完全变形,丝毫看不出当年面貌英俊的痕迹;小叔一贯开朗健谈,喜欢开玩笑。他身患绝症一年多家人都瞒着他,自己毫不知情。一天他拿着化验报告单去一个老中医家捡药,老中医说像你这种癌症比较难治一点。小叔回家后闷闷不乐,老骂中医水平淡乱诊断,后来没过半个月就与世长辞了;外祖父八十岁高龄遭遇车祸高位截肢,每天都要吃大量止痛药,伤口感染后更是疼痛难忍。在他弥留之际,我去看他,这个曾经跨过鸭绿江的复员军人,这个在我幼年时期背我上山摘野果拾柴禾的慈祥老人,如今满脸的皱纹沧桑,被病魔击倒。我问外祖父想吃点什么,他说口渴,我就倒上一杯牛奶喂他喝下,他一口气喝光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好甜。然后带着一脸满足和安详的神情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亡,这个最黑色的字眼,活生生不道缘由地把身边的人硬生生分开。世间最残酷的离别莫非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慢慢枯萎失色,温热的肉体渐渐冷却,意识在瞬间停止终结,最终阴阳相隔一切了断,唯有永久地追悼怀念逝者的音容笑貌,还有什么悲恸哀伤之情浓过于此?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在每个清明时节放一束美丽的花在亲人的坟头,寄托哀思,祈愿他们在另一个没有纷扰喧嚣的世界安康平静。死者长眠于大地与世无争,相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或许是另一种幸福。存者则在日出日暮分分秒秒的生活里,尽情享受着生命的悲欢离合,继续着消逝的人的未实现的梦以及未看到风景,或者便是对死者最大程度的缅惦。
在嗷嗷的啼哭声中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赴一场约,一场生死离别的契约。看似平淡的日子不知不觉离我们愈来愈远,初时各种美好的情愫在岁月的游移中一点一点磨灭,当我们有所觉悟想珍惜抓牢时,生活却不大乐意,往往用它最擅长最经典的方式来回报你,那就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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