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台柳
杨柳枝,芳菲节,所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这首著名的词名叫《章台柳》,它的著名不是因为词藻多么华丽,而是因了里面那个曲折爱情故事的缘故。
唐朝天宝年间有一个才子名叫韩翊,与一个姓李的王孙子弟交好,李生有一个歌姬姓柳,人称“章台柳”,“艳绝一时,喜谈谑,善讴咏”,爱慕韩翊的才华。李生见二人情投意合,于是将柳氏慷慨相赠,并且出资帮助二人成婚。第二年韩翊金榜题名,按惯例回家省亲,不得不将柳氏一人留在长安。恰逢安史之乱,柳氏在乱世烽烟中避入了寺庙,后来不幸被番将沙吒利劫走。韩翃在得知柳氏下落后托人带去了这首词的上阙,有感于韩翃的深情,柳氏含泪答了下阙。最后在淄州节度使侯希逸的帮助下,韩翃面见唐肃宗,慷慨陈词,肃宗为二人颠沛流离的爱情所感动,下旨将柳氏断归韩翃,夫妻二人终得团聚。
我们很容易可以发现那两个“纵使”是全词的精华所在,韩翃的“纵使”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前面询问旧时情人的近况:“昔日青青今在否?”然后又自问自答说即使是容颜不改,恰如旧日模样,恐怕也早已委身于他人,带着一种忧虑和伤感。在这乱世之中,不要说是美貌女子,就算是一个男子,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韩翃的担心是很自然的。而当时的柳氏确实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已经失身于番将,被“宠之专房”,经受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带着无比羞愧和伤感的情绪,她说:即使是你再来,我也已经配不上你。也许正是这种无辜和柔弱打动了韩翃,促使他下定决心,最终夺回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成就了一段佳话。
乱世爱情最令人铭记,在战火纷飞时候,铁蹄蹂躏之下的感情有种无可奈何而又坚贞不渝的美。就连一向喜欢把爱情写到孤寂绝灭的旷世才女张爱玲,也在名作《倾城之恋》中,难得的写下了令人欣慰的完满结局。
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白流苏在劫后余生的某个夜晚拥被听风后的感受:“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同样是历经战乱之苦,能够最终相守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令人怅惘的故事如苍狼呜咽,沉寂在历史的角落。“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今天的世人只知道为《长恨歌》里阴阳两隔的唐玄宗和杨玉环伤心落泪,却不知在那些普通百姓的身上,也同样发生着令人沉痛的故事。袁枚有诗道:“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君王大多数时候都能够保护自己喜爱的女人,而尘世百姓人家,却动辄因为兵连祸结而不得不接受生死契阔的悲凉结局。
南宋末年徐君宝的妻子被元兵所俘,在北上几千里的漫漫长路上,她一直竭力抗拒元朝王爷的纠缠,用计与之周旋,可最终还是只能投水而死,留下一首断肠之曲《满庭芳》:“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在早已散佚的历史里面,饱含了多少情人的泪水,他们曾经在十八相送的楼边泣血,曾经在滔滔不绝的江水边挥手作别,悠悠岁月不尽的长风,吹散了他们过往零乱的笑声,只留下清泪点点。当千帆过尽,还有谁记得为他们唱一首凄凉的挽歌?
尽管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说道:“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但是很多时候,平凡的夫妻在兵荒马乱中是没有容身之地的,作家毕竟是作家,永远也不曾亲历烽火的酷烈与残忍,只是在自己的想象中歌颂着梦幻般的爱情。
就像舒婷在《神女峰》中写的那样:“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我想不必要像曹刘一样在天下纷争中割据一方,只要能够在金戈铁马的战场边缘,做一对不问世事的小夫妻,在遍地狼烟和生命凋零的脆弱声响中安然自若,无视历史的滚滚洪流,专注于自己的柴米油盐,盆盆罐罐,在这落寞的红尘俗世,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更浪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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