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近姥姥
姥姥是山西人,八岁那年做了童养媳,他的丈夫参加革命被日本人杀害了。她的父母就又把她远嫁给了河北的老实巴交的姥爷。姥姥一古脑生下六个孩子,一堆孩子嗷嗷待哺。劳累过度的姥爷撒手而去的时候,最大的孩子才七岁
姥姥是山西人,八岁那年做了童养媳,他的丈夫参加革命被日本人杀害了。她的父母就又把她远嫁给了河北的老实巴交的姥爷。姥姥一古脑生下六个孩子,一堆孩子嗷嗷待哺。劳累过度的姥爷撒手而去的时候,最大的孩子才七岁。六个孩子六张嘴呀,于是一个弱女子从此和六个孩子相依为命。吃过树叶,挖过草根。最后的一个孩子生下来没奶吃饿死了,姥姥哭得死去活来,她觉得自己的责任就是让每一个孩子长大成人,而自己的无能导致了一个小小生命的消殒。从此姥姥哭模糊了眼睛,落下了一到暑天就眼疼流泪的病根。房子四壁透风,屋顶漏雨,姥姥只好把仅有的两张苇席卷起来,让孩子们钻进去睡觉。姥姥割了柴,挑到三十里外的镇上去卖,常常饿着肚子很晚才返回家里,老远就听到孩子们已哭作一团。有一次,姥姥卖完柴,换回孩子们的吃食,急急地往家赶,饿晕在路上,下雨了,醒过来,却迷了路,到天明时才转出山林。因为一群孩子等着她去照料,她倒下了,全家人的希望就没有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姥姥到现在讲起过去的岁月仍叹息连连,说孩子们跟着她受够了罪,吃够了苦。好在每一个孩子都在姥姥的艰辛抚养下长大成人了。
我小时候,有一段日子是在姥姥身边度过的。那时,姥姥还是一个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健壮的姥姥,她总是带着我到后山去垦荒,足足有十几片坡地。开地是件很辛苦的事儿,先要把齐头的蒿草割掉,锄掉盘根错节的根块,捡去大大小小的石头,还要从远远的小河里挑来水把地泅湿,春种秋收。秋天我能吃到和姥姥一起种的嫩玉米,咬一口,香香的、甜甜的、嫩嫩的、滑滑的,轻轻咀嚼,感觉和姥姥在一起的生活就像玉米棒子一样甜一样香。冬天,我们会在灶堂里用佘火埋几个土豆,等吃过饭后从灶堂里拔拉出已烧好的焦黄的土豆,那特有的香味沁人心脾,使劲吸几下鼻子,然后轻轻捧在手中剥掉皮,就迫不及待地咬下去,烫得哇哇直叫,可心里是喜欢的。
姥姥对粮食有天生的爱好,她每天都要掀开粮仓,抚摸着饱满的谷粒,满足幸福地笑着,这时候我知道,只要我提出一些要求,再苛刻,她也会答应。姥姥极富成就感地笑着,然后就开始念叨起逝去的姥爷:“你个死鬼,没赶上好时候,连顿饱饭也没吃上。”姥姥说粮囤满,心就安。姥姥种的土豆也总是比别人的个儿大,她把这些收回来的土豆下到窑里,也不忘留一部分送给那些没有丰收的左邻右舍。
早晨,天刚蒙蒙亮,姥姥就起来了,她把土豆去皮切块儿,和着前一天下午我们一起从山上采来的山葱野菜炖熟了。灶堂里的火映红了她沧桑的脸,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的气,屋子氤氤氲氲,暖暖和和,热热腾腾。吃着姥姥制作的山药糊糊,那是我今生吃到的最好的美味佳肴了。姥姥和她的小屋是我最温情的回忆,它总是在我渐行渐远的路上,轻轻地牵动我,召唤我,触摸我,,亲吻我,总是让我在坚硬的日子里体会丝丝温柔,那温柔洒下了太阳的光辉和月亮的花瓣,盈盈入怀。吃着姥姥的山药糊糊,竟也把我吃得白白胖胖。等大一点了,我就走出大山,离开姥姥温暖的怀抱,离开那放满粮仓的小屋,然后二姨三姨小姨家的孩子也相继被姥姥接去,一个个吃得肥肥大大,然后到上学时各自送回去。
而今我们长大了,好像姥姥就在我们一转身的当儿衰老了,衰老得如此突然。她那在山风与柴火的吹烤中飘着的几缕白发,,她的失去光华的眼睛,她的佝偻的腰背。现在的姥姥只能靠声音去分辨周围的阿三阿四。
啊,曾经灰暗的日子被姥姥的衣襟带得红红火火。而今天她迟缓的脚步挪动着八十八年的岁月。她不息地劳作忙碌,她开垦的十几亩土地,她种的土豆玉米,仿佛昨天还在我嘴里咀嚼。她把一代一代人一路牵来,她的坚强,曾给了儿辈生活的力量,而我们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儿力量把她带离越逼越近的暮年,这是怎样的一种揪扯人心的无奈。
我曾经一天又一天地忙碌,追逐名利。想接姥姥来城里的念头闪了又闪,可在我一次次的忙碌中推掉了,拖延了。我的姥姥一辈子最远只到过镇上,她曾经问我,大城市是什么样的,我也承诺要带她去看我向她描述过的高楼大厦,而我终于良心发现,放下手中的活计,要接她来看城里风景时,她却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说不用了。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憾事了,要让我心痛愧疚一辈子。走到姥姥的身边,我还想到她们这一代人,我对她们充满感激,正是她们这种艰难的不为人知的努力,她们的道德勇气,她们的耐心与坚持,她们对命运的担当,才使得整个人类能生生不息。
在那些经历了无数困苦的上辈人面前,我想说,有谁能宣称自己比他们更聪明,更有资格谈论爱与生,痛苦与幸福,有谁敢说自己的悲欢得失值得渲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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