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李生

朋友李生

搭便车散文2025-05-20 10:00:49
我不善交际,也不爱交际,因而朋友就很少,用屈指可数来形容,可谓恰如其分。但是,我却并不为此而感到悲哀,也没有矮人三分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朋友这种财产,不比豪车豪宅,金钱钞票,多多益善。交友之道,贵在真诚,贵在相知。如不能做到这些,还是宁缺毋滥的好。“宁尝鲜桃一口,不吃烂梨一筐。”交友之道当循此理。
在我的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中,李生当是我最引以为豪、最为欣赏的一个。他与我早年是同学——既是同学,自然年齿相当。因着“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个不同”的逻辑,我们选择了各自不同的道路:我为着若有似无的理想,在本土延续着我的学业,而他也为着所谓的理想,决计走出令人窒息的故乡,到京师去寻他的“大我”。期间数载虽音尘断绝,但彼此始终都牵动着对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我爱李生,首先是因为他是个有信仰的人。他早年信奉老子,近来又深深地迷上了圣甘地,言行举止,自内而外,无不以甘地为参照。有句话叫做“一颗阴暗的心托不起一张灿烂的脸”,我起初不大相信,但自从他宣告信仰甘地之后,我好像发现他确实变得慈眉善目起来,周身似有佛光普照。他不光自己信仰甘地,还总是不倦地诲人,每与人谈话,总不忘宣扬甘地的思想,拉人从思想上“入伙”。这仿佛使我觉得,当年逢人就讲自己政治主张的孔老夫子又转世了。当然,他的信仰甘地,绝不仅仅只停留在口头上,而是身体力行的,是貌似和神似的统一。只是他不吃荤的禁忌叫我着实有些为难,每每总要几经周折,才能找到一家他勉强中意的餐馆,而此时的我,早已是精疲力竭了。
我爱李生,因为他对文学的敬畏。他是写微博的狂客,自然也是高手,至今所写微博数量已不在千篇之下。一般人写微博,内容总不外乎吃喝拉撒,花鸟鱼虫,不是家长里短,俗不可耐,便是故作高雅,无病呻吟。而他的微博,每篇皆关宏旨,或针砭时弊,或劝人向善。观点虽时有偏颇,却皆有可观之处。微博因其篇幅有限,为把自己的思想表达清楚,必须务去陈言,因此,斟字酌句就是家常便饭。他就每每会因为一句话甚或一个字,长时间与自己过不去,有时竟会把我也卷进去。一日去见一位读中文专业的大学生,谈话间知道她正在修文学鉴赏课程,李生遂将自己的微博展示给她看,让其品评。那位大学生看罢,深为其遣词之考究所折服。因贾岛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之句,恰李生白面少须,我便插言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胡子那么少吗?全是写微博时给捻断了。”三人同时会心而笑。
我爱李生,因为他是个大孝之人。每次从京城回来,李生总要去父亲坟前看望,但却从不摆供祭拜,更不会“泪飞顿作倾盆雨”。通常是在我家里展纸泼墨,口占五言旧体诗一首,四句六句不等,再买上一瓶烧酒,约朋友二三子同往。到得坟前,双手持卷,临风而立,南腔北调,倾情吟哦,不但略无悲凉伤痛之意,反倒还有几分豪壮,一如当年陈琳在曹腾坟前高诵讨操檄文。许是怕父亲听不懂吧,诵读完毕,他还要将每一句诗都用极浅显的语言翻译一遍,娓娓道来,宛然一位诲人不倦的老师正在辅导一个学生。此情此景,真让人觉得老人就端坐在跟前,和颜悦色地笑着、听着。解释完毕,再将酒浇于纸上,擦燃火柴,尺幅轰然成灰,而后转身而去,宛然了无挂牵。
我爱李生,因为他从不矫揉造作。爱即是爱,恨即是恨,绝不加任何掩饰——不仅如此,每每还要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一次,我到京城办事,事毕,便与他一起在街道闲走,恰在此时,眼前飘过一位美女,李生见状,连声啧啧,遂疾步上前,赶上那位美女,好生夸赞了一番,直夸的那位美女如坐云端。等到回到老家的县城,又有美女眼前掠过,李生竟仍有如法炮制之意,我只得竭力阻止:“此一地彼一地也——那女子出言不逊事小,万一她男友碰上,事就大了。”李生如梦方醒,这才悻悻作罢。
我爱李生,因为他心态永远年轻。李生天生爱动,不管什么场合,但凡有施展拳脚的空间或条件,他绝不肯轻易错过。一次与他一起在站点等车,车却姗姗来迟,他却忽然回忆起当年我两个一起习武的往事来。光用嘴说着又嫌不过瘾,便趁此间隙演练起来,惹得路人无不驻足回头。两个环卫工人干脆放下了手里的活,戳在原地眼睛拉直了看。李生此举却绝非是为了哗众取宠,引人注意,而完全是天性使然。对于众人的围观,他都视而不见,在他眼中,观众仅我一人。在我是十分欣赏他这种境界的,而据他自己讲,他老婆却颇不以为然,执意要和他划清界限,以至于从不肯与他同行——万不得已时,也要保持数米之距,形若路人。别人以为是笑谈,是夸张,而我却深信不疑。
李生其人,大抵如此。在我看来,他实在可爱,实在可敬,而世人却往往视他为异类。人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莫非我也是这样的异类?

草完于2013年1月17日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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