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正值荔枝成熟的季节，我与兄弟老金、小黄，约好深夜前往离我们厂不远处的荔枝园偷荔枝。等到凌晨三点多，附近的商店都已关门，路上已见不到半点人影时，我们三人开始行动了。荔枝园就坐落在公路旁，我们穿过公路，爬上石阶，于是就进入了荔枝园。因星光微弱，再加上果园的树木茂盛，遮住了光线，里面是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婆娑的树影。偶尔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或听到几声犬吠，便吓得我们心惊胆寒。还好老金在此待了几年了，也常来果园，熟悉这里的路，要不然更是恐慌。
老金走在最前面，我在中间，小黄走在最后面。我们借着微弱的手机发出来的光，蹑手蹑脚地走向荔枝所在地。突然，老金大叫前面有人，于是我们赶紧跑。跑了几十步，我们就慢慢停了下来，并没有发现有人跟来，原来是我们自己的脚步声。我和小黄开始数落老金的胆小了，他也数落了我们一翻说：“我一说有人，你们俩就拼命的跑，等都不等我一下，还说我胆小，你们更胆小！”待心稍平缓了下来，我们就绕着小道，上到梯形的荔枝生长地。
顺着老金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挂满荔枝的果树。正待我和小黄兴奋不已想跳上树时，老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木屋说：“那里就住着看守员和几只大黄狗，所以我们不能弄出或发出大的声音，以免被看守员察觉。”我和小黄点了点头，就跳上了荔枝树。我们三人都相隔着几棵树的距离，躲在树上偷偷的猛吃起来，就像孙悟空当年偷吃蟠桃的样子。“美味啊，美味，这荔枝可比街上卖的荔枝要好吃多了。”我压低声音说着，管它大的、小的，摘了就吃，先吃饱再装到塑料袋里。
终于吃不下了，于是便摘下荔枝放入携带的塑料袋里。不远处的老金低声道：“你们快下来，我们去上面，那里的荔枝好大好甜啊！”我猴急似的从树上一跃而下，跟随着老金与小黄爬到了那块果地。果然如老金所言：荔枝又大又多，而且更甜。先是吃了几个，便开始猛摘，有很多摘不到的，我就管不了太多了，将树枝折断，一束束的摘。突然一道闪电，一阵阵雷鸣，把我的心都吓到喉咙眼了。豆大的雨下满了整个荔枝园，淋得我像一只落汤鸡似的，些许是雨滴的冰凉，抑或是恐惧，我抱着身子发抖。看装荔枝的袋子也差不多装满了，我就赶紧从树上下来，走到老金所在的树下，我说：“老金，咱们回去吧，荔枝也摘得差不多了。”他回道：“你等等，我的那个大袋子还没装满了。”“小黄，在哪里啊，怎么没看到人啊？”“他在那下面。”“哦。”
“你先找个地方避雨，我一会儿就下来。”于是我就找了两棵树叶交错的地方，蹲在那里。因寒冷或害怕，我掏出湿了一半的烟点燃了，猛地吸了一口，这下心才平缓了下来。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老金跟小黄过来了，提着沉甸甸的袋子。他们都被雨淋湿了全身，冻得直打哆嗦。我便递上两支烟，给他们点上。“真他吗的倒霉，深更半夜来偷荔枝，已经够狼狈的了，老天爷还要来一场雨。”小黄没好气地说。“是啊，以前每次来偷荔枝，从来没碰到下雨，今天真是踩到狗屎了。不过那都是白天来的。”老金也抱怨着。烟抽到一半就灭了，老金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此时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我们提着沉重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润的小道上。突然从树下窜出一个黑影，从我们前方横过。我们吓得脚一软，就从坡上滚了下来。待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它那像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们。像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似的，然后随着“喵”的一声迅速不见踪影。被猫这么一吓，我们顿时觉得四周布满了阴森和邪气。果园很静，静得只听见雨滴从树枝上落下的声音，静得只听见我们急促的呼吸声与加速的心跳。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赶紧拾捡地下的荔枝。
“小——伙——子，要——不——要——我——帮——你——捡——啊？”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感觉离我们很近。我看了看，只见一个清瘦的黑影，看不清脸，但是我判断应该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
“你，你，你是谁啊？”我颤抖地说。
“我——是——这——里——的——看——守——员。”
“你这老伯骗人，这果园的看守员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怎么可能是你？”
那老伯只是咳嗽了几声，没有回答。我又追问道：“莫非你也是来偷荔枝的，这里雨湿路滑，而且你一个老人家确实不太方便。你看，要不这样，我们送你一袋荔枝。”
老伯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我再看他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正当我们起身要走时，却发觉老伯从左边已经来到了我们右侧了。“老伯，原来你没走啊，现在我就把这袋荔枝送给你。”正当我走到离他还有五、六米距离时，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我看清了他的容貌：一头凌乱蓬松的头发下，一张干枯如柴的脸，面无表情，眼里不断地流出鲜血。但我却没看到他的脚，他整个人仿佛是浮在半空中，不曾着地。
我慌忙丢掉袋子，往回跑：“鬼啊，鬼啊，那老伯是个鬼。”于是我们三个人拼命的跑，跑了十多分钟，停了下来，蹲在地上喘着粗气。“吓死我了，还好他没跟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猛地老金一声尖叫，又把我的担子提到喉咙口。他一个劲地低着头，全身抱得紧紧的，但是还是不停的颤抖。我问他怎么啦，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是抬起发抖的手指指向右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原来，老伯一直还在那里，我们像是走迷宫一样又走回了原地。老伯阴阴地笑着，看得我毛骨悚然，全身像被电击一般无力。
我使出最后所剩的一点力气，拽着老金和小黄再次猛跑。一刹那，一道黑影从旁边掠过，刮起一阵狂风。我揉了揉眼，老伯就站在我们前面两、三米处。于是我们三个人抱成一团。“老伯，我们知道我们来偷荔枝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并不想加害你们，只是我死得好惨啊，好惨啊，你们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什么忙，只要我们办得到，一定帮你。”
“替——我——报——仇。”
“报，报，报什么仇，你，你，你是被谁害死的？”
“十年前，我负责看守这片果园。一个晚上，有四个年轻人前来偷荔枝，被我发现，说要送他们去公安局，结果被他们用刀捅死。我被他们捅了二十几刀，全身都是洞，我死得好惨啊！”
“那你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