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何处是潇湘

未知何处是潇湘

一伙小说2025-02-28 09:57:25
我曾以为我们一路跋涉苦心朝圣的不落窠臼,与众不同,可时光太凌厉,水晶球已布满伤痕。我说,亲爱的,潇湘在哪里?青菀说,我在潇湘隐现或浮沉。一我在甲申年遇见陆青菀。长发如藻。安静地坐在窗口的位置看《二三事
我曾以为我们一路跋涉苦心朝圣的不落窠臼,与众不同,可时光太凌厉,水晶球已布满伤痕。我说,亲爱的,潇湘在哪里?青菀说,我在潇湘隐现或浮沉。


我在甲申年遇见陆青菀。长发如藻。安静地坐在窗口的位置看《二三事》,窗外是平原稀落的春色,阳光细细筛在车窗上又折射到她的额角,车厢里喧阗鼎沸,孩子的哭闹、民工的叹息和泡面浓重的气味拧杂在一起,整个行程令人懊恼不堪,但她彷佛置身世外,安静翻书,指若柔荑。
后来不知怎么搭上话,那一年的青菀23岁,在四月的春光里奔赴有骊山和大雁塔的城市。年轻时或许都如此,对陌路人口若悬河无所隐晦,恨不得将自己一一铺陈,知会他人,只有长大了的我们才有所顾忌,在曲折、坎坷里栽了跟头,学会掩起伤口纳上唇角,面带微笑地不发一言。我很快知道青菀去见一个人,在黄鸟歌尤涩的年纪就已心心相印的恋人。那些年,安妮宝贝炙手可热,我们说《蔷薇岛屿》,年轻时的记忆力出奇地好,甚至记得其中的大段文字,安说:“得到和失去一个身份,看起来都是很轻易的事情。但其间感情的变故和承担,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过程。”不知怎地我就想起这段话,像是谶语,我匆匆扼杀掉这种念头,微笑地听青菀说话。青菀说,那个城市很美,钟鼓楼檐角飞起,有古朴灯盏,夜晚华灯初上,街上闲逸人群三两走过,黄桂稠酒像幼时家里做的桂花酿一般,说起这些时,青菀眼睛扑闪,像夜晚天空明亮的碎钻。
四月的车窗外依旧是平原的淡青杨柳色,我们絮絮叨叨地像离散又重逢的姐妹。
至郑州站,已是熟稔朋友,手拉着手去买票,我往南,青菀往西。青菀说,你的座位号911,而我的是520呢。她说话时手舞足蹈,一点儿不像之前在窗下凝神读书的样子。911事件那一天,我正在家收拾行李准备去本市的一所学院报到,窗外白杨哗啦啦作响,转身看见电视里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被毁的画面,直到现在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天带来的震撼,自此江茯苓成了胆小的女子,哪怕是对爱情,依旧缩手缩脚,唯恐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我对着青菀轻声笑,站台里长风吹过,四月的中原城市干燥明媚,我们挥手告别,不惊不喜。


秦川穹对我很好,像故事里所有良善温和的男子。乙酉年春,我的右脸颊生有淡淡皮癣,冷热交敷,涂遍药膏依然是惨白一片,我懊恼地对着镜子说,连借蔷薇霄的地儿都没有。川穹不是不知道,为了跟他在一起,我像一棵草完全从过去的生活里剥离。我站在老家木格子窗下用泗州戏的唱腔对我妈说,妈,秦川穹对我很好。末了,我居然没忘了加上一句我为的是我的心。是夜,川穹凑上来细细吻我的脸颊,然后陡然倒下去,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他均匀的鼻息。后来的某一天,相约去植物园看曼陀罗,他不无得意地说,宝贝,脸上的癣好了吧,我奶奶说,夜里突然惊醒时的口水治疗皮癣!我突然想起那夜的他凑过来吻我。
那时候,川穹在一家都市报见习,每天看见的无非是车祸、争端、打架斗殴、跳楼秀,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横贯而过,常有爱情失意的青年男女自桥上纵身做自由落体运动。他接到热线的通知后,赶赴现场,回来后常一脸灰败,生还或死亡往往只在刹那间。我知道川穹辛苦,但是很遗憾,我帮不了他。十多平米的出租房被我收拾得洁净温馨,墙上贴有不干胶刻成的悬铃木叶片,砂锅里煲着山药排骨汤,我在窗下翻《红楼梦》,乱七八糟地想着茉莉粉怎么就和蔷薇销相似?
药用植物园的花卉节,菘香和飞燕草挤满双眼,我在林荫道上很温婉地看着他,然后十指相扣去看可以食用的欧洲玫瑰。
你看,生活就是这样,我也曾想过调宝瑟,拨金猊,一路旖旎,可川穹把我云端拖入尘世,每每看着淡蓝火焰舔舐砂锅,我常有一些恍然,这样的生活是我想要的?我来到这个亚热带城市除了用逐渐粗黑的皮肤验证这里的紫外线外,还同时接受川穹对我如臭氧层般越来越稀薄的情感?


可青菀说,茯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甲申年夏,青菀毕业后去了那座弥漫羊肉泡馍味的城市,聪慧如她,学党史研究专业却做起了导游。我常调侃,和你的专业终究是不太离谱,带团去革命圣地时,别绷着马哲老太太的面孔。她说,现在凌晨一时,你在做什么?我说等秦川穹回家,顺便问问他,外边什么样的诱惑比家里的娇妻更值得留恋?她说茯苓,你看,你想出世却不过一俗人。聪明的早点睡觉,你希望他回来满心愧疚的对着你;还是等着他像电视广告里唱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然后给你披上羊毛毯般的虚伪?

丁亥年,我和秦川穹婚后一年,两个人熟稔地像左右手。川穹说你别闹,兄弟们都知道有你这个贤良的嫂子。我洗着他的白衬衣头也不抬地说:“地球人都知道戴安娜,但查尔斯心里只有卡米拉。”川穹气结,我听见他把杯子狠狠顿在樱木方桌上的声音,杯子是我在精品店淘来的,很俗气的两个造型,风筝和线团,我说你这纸鸢再怎么飞也脱不开线圈。当时,我还年轻,耍着小女儿的心思,一点点侵占他心间的每一寸领土,川穹乐在其中,他常捧着我的脸说,茯苓,茯苓。我以为我是他心间的一滴泪,盈满每个角落,直至后来才真正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挪威森林,别人无法抵达。
当我知道陈芷妍早我三年出现时,风呼啸着从心上吹过。
我说陆青菀,你说我是穿华丽真丝裙还是牛仔裤白T恤?是盘起头发还是长发披垂?我该不该化妆再涂上粉色蔻丹?青菀打断我说,你这还没去见,便输了气场,你得明白你江茯苓才是他秦川穹的妻。我嗫嚅道:“你不知道,前女友才是红玫瑰,仗着有人疼阴阳怪气地翘着兰花指说,有本事管好自家的男人。”
陈芷妍约我的地方是她的母校。准确地说是她和秦川穹的母校。我穿着前一年夏天的刺绣布裙,我说,陈芷妍,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破镜都能重圆,但我们不妨看看是否修得成一面神秘幽艳菱花镜,羞对单于照旧颜。

陆青菀后来问我是否凯旋,我说你的小青梅呢?她说,前儿给我打一通电话说这个月底结婚,我说你怎么回?她说,我回一短信,我不想参加你的婚礼,但是很想参加你的葬礼!
我说,比起陈芷妍,你够狠。陈芷妍祝我幸福,让我好好爱秦川穹,加上她的那一份。


知道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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