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北一条国道的路口上有一栋二层楼的小房子，是家私人办的炮竹厂，房子的墙边有条机耕道，通向不远处的石坂村。炮竹厂二楼朝大路的窗户下总坐着一个人，每次听到外面的停车声，都会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努力地倚靠窗台，心里怦怦地跳着，看外面车上会不会有一个人下来。
他叫石明，他每天盼望的是他的妻子刘英。
他和刘英结婚已经有8年多了，8年前的二月花朝（即二月初二）结婚的那天，在迎亲的乡下小路上，碰上个出殡的，二家都不肯让路，结果互相冲撞，由马夫牵着坐在马上的新娘冲挤不赢八个中年力壮的人抬着的死者，结果被挤下了泥田，新娘也险些摔下马来。
婚后的一个多月，石明的父母便双双患病，花完了家中所有积蓄，还借了不少钱，也没能救活双亲。于是就有村人们说，刘英是个白虎星，下面是光板，一根毛也没有，克公婆，还会克夫。尽早休了她，否则石明家要绝后了。
石明家是三代单传，善良的村人们都不想石家从此绝种，从此各种风声都会传到石明的耳中，当然也不小心就进了刘英的心里，她有时也很疑惑，家中不幸事与自己的身体有何关系,下体没毛真的是白虎星吗？
石明并没有因为外人说的而冷落刘英，更没有因此有离婚的念头，他们是经过三年自由恋爱才结婚的，有很深的感情基础。结婚那天让妻子受了委屈，他一直心里不安，他要加倍努力去好好的爱她。
因为父母的病借人家的钱要还，结婚一年了，他们没有要孩子，想等生活好些再说。
那年春节时，石明有个小学的同学，现在市里的一家中学教书，回家来跟他在一起聊天，得知他的情况，就答应借3000块叫他做煤生意，农村里烧柴火的越来越少，销量一定不错的，煤矿那边可以代为他联系。
煤饼店开起来了，生意真的很好，不多时就买了辆板车，二百、三百的送货上门，一年之后把同学的3000块还清了，还存了1000多呢，夫妻俩躲在床上，高兴得不得了。说是遇到了贵人，终于可以翻身了，今年再做一年，至少可以存5000，要再做大点，请个伙计帮忙，说不定明年就成万元户，原来好日子也不是那么遥远。
想到他们甜美的未来，妻子就会偎在石明怀里，撒娇地说，老公，等年底给我买个戒指，你看人家的媳妇结婚都有，以前没买的，现在也买了。我不要大的，有个小点的戴着就行。买，一定买，老婆，石明搂着她，笑嘻嘻地说，但你得给我生个胖小子！
夫妻就这么开心快乐地过着日子，先前什么白虎星，什么克夫之类的阴影也被开心和快乐冲去了九霄云外。
就在煤饼店开起来的次年春天，祸事发生了。那时正好下了几天的雨，刚赶上放晴，邻村几户等着煤烧，他做好连夜送去，刘英说要陪他去的，石明说，没事，就四里地，路又熟，一个小时就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来，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来，都快11点了，还没有回来，不会呀，石明不是这么贪玩的，从来就不打牌，结婚以后也很少喝酒了，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家呢？刘英不放心，带上手电筒，依路去找，路上很滑，她紧赶慢跑的到了那个村，要煤的人说，下完煤，只喝了一杯茶，七点多就回去了，怎么，没回家吗？
她急了，又照路寻找回来，这回慢多了，她要留意路上的板车印，昨上行人不多，车印还是依稀可见的。就在离石坂村不远的机耕道上，一直都依稀可见的板车印突然不见了，道旁的一处杂草似乎被什么袭击过，她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机耕道旁是个二米多深的水渠，多年失修，杂草丛生，都快没人知道那里还有个40年前开挖的水渠。
因为路滑，天又黑，劳累了一天的石明体力不支，就在回程的路上，脑子里想着怎么存够钱，准备生个儿子，准备帮老婆买个戒指，让老婆在同伴们面前也可以开开心。一不留神，板车便滑向了水渠，右腿摔成粉碎性骨折，因发现的晚，失血过多，那条腿完全废了，更可怕的是，板车先掉下去，随后他的身体重压而下，睾丸严重受损，医生说，他从此不能同房了。
这一祸事，使本已呈现生活光明的石明夫妻重又跌入深渊，家里的重担也从此落在了刘英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上。这样过了大半年，石明听到了一些风声，说刘英耐不住寂寞，和某某人关系暧昧。石明只是听着，并没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妻子这么年轻，又很漂视，总不可能跟着他守活寡吧，有几次他从梦里醒来，听到厅里妻子的呻吟声，他知道妻子在自己安慰，每当妻子尽兴上床的时候，他都装作睡着，怕让妻子尴尬。
这样下去，生活依然拮据。石明残疾的第二年夏天，刘英说，她表哥在景德镇做生意，想她过去帮忙打理，每月有上千块的工资，但她放不下石明。石明说，你去吧，我还有一条腿，生活可以自理的，只要你在那边开心地过着，工资多少没关系。
刘英走后不久，他就进了靠国道边上的那家私人办的炮竹厂，只能做插炮竹引线的活，离石坂村也近，老板对他也不错，下雨天他就住在厂里。工资不是很多，天天做，也才400块左右，他省吃俭用，每月还要存下近300块下来。
他要存下一些钱，先还清治病借的钱，再等妻子刘英回来，给妻子买个好点的戒指，决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的老婆，开始一年，妻子还打电话或写信回家，第二年电话就很少了，记不得是哪一天，邻村有个在镇里做事的人说，他老婆已不在镇里她表哥那儿做事了，去了汕头打工。后来又听人说，老婆很漂亮，被她打工的那家公司的财务经理看上了，做了人家的情人。
传闻种种，他不知道该听谁的，但她相信老婆，一定会回来的。再过一段时间，刘英的表哥回家探亲，见到了她，告诉他，刘英在汕头打工时，一天去海边玩水，被海水冲走，至今也没找到，就不要再等她了，有个合适的在一起过日子。
他还是不相信，既然没找到，就可能还没死，就可能有一天还会回家。他就那样每天的倚靠窗台，每天的张望，张望停下来的车门，刘英带了一大包东西接他来了，就这样等着、望着，从刘英出门的那天起，等了整整五年，五年都没有消息，等得他的心里常常起寒意。
去年的冬天，对他来说是很漫长的，他知道这个冬天终究会过去，但来年春天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腊月二十四，农村人家过小年的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