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球，驾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我的思绪常常伴随着孩子们跳皮筋儿时唱的这首歌谣回到那久远的从前，梦游一般走进开满兰花的旷野，找寻童年那鲜活的记忆。
马莲花，又叫马兰花，在我的家乡她是迎春花。每逢春天，几场春风吹过，小草刚刚出来，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还没能染绿无边的旷野，马兰花就像赶赴一个孕育了整个冬天的盟约，一夜之间都蓝了，烂漫了村头、田边、路旁，烂漫了平原、丘陵、山岗。每到这时，我们这些孩子就会跑到村头或者成帮结伙地跑到山上，每人采上一大把蓝蓝的马莲花，追逐，嬉戏，玩耍，打着闹着往家跑，留下一路欢笑，洒下一路花香。
小的时候，父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从前，财神爷和喜神爷是一对好朋友，无论走到哪里，总是双出双入。喜神爷喜欢喜庆，希望看到人世间每个人都高高兴兴。一天，两位朋友出外闲游，来到一座桥上，远远的看见两个衣衫褴褛的车夫推着车向桥上走来，于是喜神爷对财神爷说：“你看他们活得多艰难，你就给他们两块银子，让他们也过过好日子。”财神爷说：“不行，他们俩天生就是受穷的命，给他们，他们也得不到。”喜神爷不信，财神爷说：“不信你看着，我把银子放在道儿上，他们都看不见。”于是财神爷就在桥面上放了白花花的两块银子。说来也巧，两个车夫走到桥头时，其中高个的对矮个的说：“我闭上眼睛推车过桥，保证不带撞桥栏杆的。”矮个的不服气，对高个的说：“那谁还不能。”高个的说：“谁撞到桥栏杆谁中午请客。”“行，说定了！”两个人于是闭上眼睛就推车小跑着过桥。其中高个的车轧到了桥上的银子，差点把车颠翻，他不但没睁眼看，嘴里还骂道：“谁他妈这么讨厌，往桥上扔石头？”财神爷笑着对喜神爷说：“你看是不是穷命？”喜神爷有些疑惑地问：“那你说谁有发财的命？”财神爷指着远处过来的一个骑马的人说：“他就有，你就是把银子藏起来他都能得到。”喜神爷不信，就把两块银子藏在了离路边很远的一个马莲墩子下面，然后在一边瞅着。无巧不成书，那骑马的人突然内急，要解大手儿，没地方拴马，看远处有一墩子马莲，就牵马走过去，想要把马拴在马莲墩子上，没想到，一哈腰看见白花花的两块银子……财神爷对喜神爷说：“你看怎么样？”
……
因为听了父亲的故事，我常常一个人跑到山上挨个的翻马莲墩子，总希望能找到白花花的银子，也过上富裕的日子，再也不用吃野菜了。这种想法伴随了我整个童年，末了的结论是我也和那两个车夫有着一样的命运。
曾记得小时候有一部电影，名字叫不准了，但是影片的故事情节还似曾记得：传说在马兰山上，住着一个年轻人，名字叫马郎，马郎在山上种了一株美丽的马兰花。山下有两姐妹，姐姐叫大兰，生性懒惰；妹妹叫小兰，生性勤劳。小兰让父亲上山顶采了朵马兰花，马郎就把神奇的马兰花交给了老爹，向他的女儿提亲。大兰嫌深山生活苦，不愿嫁给马郎，于是小兰嫁给了勤劳的马郎。婚后不久，小兰回家看望父母，带了许多礼物，引起了姐姐的妒忌。姐姐大兰听信老猫的话，骗去妹妹的衣服，害死了妹妹。接着又在老猫的威胁下，试图从马郎口中骗取马兰花的口诀。后来在勤劳善良的马郎的感动下，大兰吐露了真情。马郎打死了老猫，凭借马兰花的神力救活了小兰，马郎和小兰终于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那口诀就是我儿时常常挂在嘴边的童谣：“马兰花呀，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儿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春深了，马莲花谢了，宽宽的叶子仍在不断的长高，雨水好的年份能长到半米多高，就是这宽宽高高的叶子，成了我们那个时代的孩子们读书费用的最好的来源。马莲叶子割下来晒干了，高的八分钱一斤卖给土特产收购公司或者是供销社，据说可以用来编织草帽儿，编织工艺品；矮的可以用来捆绑各种东西，大人们还用来搓成绳子晾晒黄烟。我十岁那年夏天第一次割马莲，那时小，不知道干活，割了好几天，拿到供销社才买了一毛二分钱，不过那也相当高兴，那钱是自己挣来的。记得是我上初中一年级时的事儿，暑假开学，老师让买侧开的大本夹子，装订作文本，没钱怎么办？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为了买本夹子，每天放学都结伴上打店屯儿东南甸子割马莲。那会儿马莲已经涨到一毛钱一斤了，我割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挣了一块多钱，买了两付本夹子用了八毛八分，还买了两根儿丁本夹子用的黑鞋带儿。
如今，春天年年如期而至，然而，在我们这里已经很难再见到那应时而开的蓝蓝的马莲花了，童年时那满山遍野成片成片的马莲花不知都到哪里去了。今年春天，我乘车去家乡学校听课调研，想再看看童年那满山遍野的马莲花，很令我失望，不但没看见马莲花，就连马莲墩子都一个也没找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哎，何时还能再看见故乡那满山遍野蓝蓝的马莲花？

二零零七年十二月十日